晉王府。
李治的婚禮辦得極其隆重。四處都是一片紅紅的喜氣,鼓樂齊鳴吹吹打打整整熱鬧了一天,而新娘的十裏紅妝更是一時被傳為不二佳話。冰玄曾打趣他娶了個地主回來,下半輩子哪怕不做王爺也無妨。可治哥哥卻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似乎總感覺太過奢靡了。冰玄就笑他,讓他當個坐地財主還不高興了,他也隻是鬱鬱地撇過頭不去理她,一副有話口難開的樣子。
賓客大多是些王公大臣,客氣話,恭維話,祝賀詞絡繹不絕,推杯換盞的好不熱鬧。由於冰玄算是較小的未出閣皇女,因此隻能和幾位年長的姐姐貴婦在一起。都說一個女人抵五百隻鴨子,聽著她們不是談誰家的兒子升官有出息了,就是今年流行什麼妝容,冰玄實在有些厭煩,礙於情麵又脫不開身,當真是難受得緊。
冷兒也真是聰明,不一會兒便借口說要為她更衣而帶她逃了出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冷兒問要到哪兒,冰玄果斷決定去洞房看新娘子,可暖兒卻沒好氣地說:“新娘子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抹得豔些罷了,要是個醜的,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了。”還未等冰玄反應過來,冷兒早伸了手去擰她的嘴,笑罵道:“瞧這話酸的,趕明兒把你嫁出去才算完呢!”一麵在暗處不停地向她打著眼色,可暖兒隻是有些不屑地撇嘴。
可冰玄卻把意思聽岔了,以為她覺得籬蔓是個醜的,遂扯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道:“走,今天就讓你看看我們的晉王妃究竟是醜是美,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暖兒卻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來,勉強笑了一下道:“多謝公主,隻是奴婢今日有些不適,怕衝了貴人的喜氣,請允許奴婢先回。”
冰玄有些疑惑,她不是最愛熱鬧的嗎,怎麼這會兒……卻見暖兒低著頭,半張臉藏在陰影了看不清表情,便真當她身子不舒服,關切幾句便早早地放她回去休息了。
冰玄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冷兒眉間微蹙,心下一歎,輕輕拉了拉冰玄的袖口。
天完全暗了下來,晉王府四周也掛起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長長的回廊中人並不多,隻偶爾走過幾個仆人,且匆匆行禮後便告退了,而這正是冷兒想要的。
“你是說……暖兒的娘親是病死於她父親納妾的當日?”冰玄很震驚,這些事情她從不知道,也從未聽她提起過。
“不僅如此,由於她是庶出,生母出身微賤,父親也不看重,因此艱難的處境可以想象。”冷兒低垂著眼,接著說,隻是語氣略顯悲憤,“若隻當是這些也就罷了,在她七歲那年,她父親的世交看中了她,當下她父親便要把她許給他兒子做童養媳……”許是看見冰玄疑問的樣子,她有些慘淡地勉強笑了:“公主以為這是好事?或許從某方麵來說是的,那世交家境殷實,平日裏倒也很是樂善好施,隻是唯有他的獨生子自打生下來便是癡兒,長到十七八歲生活還無法自理。那人倒也算有良心,不忍坑害好人家的姑娘,可自家卻又不能無後,便想找個有缺陷能生育的來傳承香火。他本不欲討了暖兒去,隻是她爹財迷心竅就一定要讓他收下……”
“收下……”冰玄睜大眼睛,又驚又怒,“暖兒是他的親生女兒,又不是件貨物,怎麼可以……”“當時隻要她爹說行便行,管她什麼貨物不貨物的呢!”冷兒眼中泛著淚光,“不過幸好當時暖兒聽到了些風聲,於是便趁著夜色逃出了蕭府……”
冰玄又一次驚呆了,唇角微顫:“蕭府?可是蘭陵蕭氏?”
“不錯,正是前朝蕭皇後的母家。”冷兒答道。
冰玄頓時明白了,她雖出身名門,卻過得連螻蟻都不如,心酸陣陣襲來:“那她怎麼從不對我說起呢?我也好為她報仇。”冷兒搖搖頭,歎道:“她生性要強,如何會願意讓公主知道她那麼潦倒的過去呢?”頓了頓,冷兒鄭重拜倒,深深一禮求道:“今日之事,請公主勿讓第三人知,否則恐……”冰玄握住她的手,輕輕扶起:“放心吧!”她始終明白,尊嚴對暖兒是那麼的重要。
冷兒暗暗噓了口氣,看來公主疑心已釋,暖兒,我也隻能幫你至此了,希望你能醒悟,有些事情的確不是你我這些人該妄想的呀!
一輪明月高懸於空,圓圓亮亮的很是純淨溫暖。月下竹影婆娑,在秋風中沙沙作響,門沿旁還種著綠菊,很是清新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