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在這小院裏住下去了,起碼是當天晚上不敢再住。
他打車直奔媽媽的住處。
這時已是深夜,雨亭坐在出租車裏睡著了。一忽兒,他被出租車司機叫醒了。
“同誌,醒醒,到了。”
出租車司機是個胖女人,五大黑粗,嗓門高大,要不然怎麼敢夜裏出來拉活兒。
雨亭恍恍惚惚醒來,覺得不對勁。勁風襲來,白花散落著,翻卷著,地上零零落落散著幾個黑紗,一片高牆,大門像以前的舊宮殿,上書一行大字:八寶山人民公墓。
雨亭一看,火了,叫道:“你怎麼把我拉這兒來了?!”
司機結結巴巴道:“你不是說去上帝嗎?這是見上帝的地方。”
雨亭一聽更火了,說道:“我說的是中關村往北的上帝,那是開發區。”
“哦,對不起,對不起,從現在起我不打表了,我送你去。”司機說著,加大了油門,又往北駛去。
出租車開到上帝媽媽的樓門,雨亭付了錢,進了電梯。
電梯在20層停下,雨亭出了電梯間,隻見媽媽的房門敞開著。
他感覺不妙,大聲叫道:“媽媽,媽媽!”奔進房間。
臥室內,媽媽床上的被褥淩亂,屋內彌漫著媽媽呼吸的香氣。
雨亭到書房、客廳、衛生間、廚房都尋遍了,也沒有媽媽的蹤跡。
他真有些慌了,想報警,又怕太冒失。他奔出門外,見樓道有一扶梯,直通天井。
雨亭沿著扶梯攀上去,來到樓頂。
隻見一個穿著白底碎花睡衣的女人正默默地站立在樓頂沿邊,朝遠方凝視著。
是媽媽!這太危險了,下麵是七八十米深的地麵。四周是黑黝黝的樓群,有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亮。
直值夜半,天空墨黑,殘星閃爍。
雨亭不顧一切奔上前去。
這時,隻見媽媽默默地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地朝天井走來。就好像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兒子,直怔怔地沿著天井走了下去。
雨亭也隨著媽媽走下去。
雨亭隨媽媽走進房間,走進臥室。
媽媽鑽進被窩,平躺在床上,一忽兒便悄無聲息了。
雨亭明顯地發現,媽媽床前擺著一雙灰色的拖鞋,這是剛才她穿的那隻拖鞋,其中有一隻曾經神秘地出現在樓沿上。
媽媽是在夜遊。
她沒有發現她在夜遊。
雨亭也沒有聽說過媽媽有夜遊症。
他也從來沒有聽爸爸和繼父講過。
媽媽是不是最近才患有夜遊症?
雨亭不得其解。
雨亭把門鎖好,在沙發上睡了。
第二天早晨,雨亭被一陣牛奶的香氣薰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媽媽正坐在旁邊,慈祥地望著他。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媽媽問。
“我是半夜來的,沒想驚動您。”雨亭回答,一骨碌坐起來。
茶幾上擺著一盤煎好的雞蛋,一塊夾了奶油的麵包,一杯煮好的牛奶。
雨亭望著媽媽的臉,說:“媽媽,我發現您夜遊。”
媽媽聽了,怔了一下。
“我怎麼會夜遊呢?”
雨亭把昨天深夜見到的情景敘了一遍。
媽媽聽了,臉色變得蒼白。“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
雨亭說:“我聽說,夜遊的人是不會知道自己夜遊的,隻有當別人告訴她,她才會相信。”
媽媽說:“我隻聽老人講,小時候有拍花子的人;他們在手掌上塗抹一種迷藥,拍在小孩子的腦袋上,小孩子就會跟他走,這些拍花子的人通過這種手段拐騙小孩。”
雨亭幽幽地說:“我在上大學時,同寢室的同學說,他有個中學女同學在醫學院上學,同寢室的女同學發現她夜時經常出去。你說是約會吧,不像,因為她隻穿著內褲,戴著胸罩。其它三個女同學約定,跟蹤她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天深夜,她又出去了,三個女同學跟著她,見她下了樓,走進一座教學樓,來到三樓的一個解剖實驗室前,她用鑰匙開了實驗室的門,猛聞到一股福爾馬林的氣味。室內盡是裝有男女器官和肢體的大藥瓶。這是她們白天上課使用的實驗室。這時,隻見這個女同學來到一個裝有一具男屍肢體的大瓶前,熟練地打開瓶蓋,用手抓起屍體的殘肢狼吞虎咽般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