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藍了。已經多久沒有看過藍天了呢?
似乎已是死生幾世。在這杞山之上,我似乎忘卻了什麼。
貼弦之間,崖對麵的麵容在斑駁光影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提彈之時什麼東西已破繭而出。颯颯鬆風,悠悠琴音,帶來的卻是如此這般的靜謐。讓人恍惚間,夢回故時。
“阿娘,你不是說泠泠好好練琴就讓阿戚帶我去蒲野看螢火蟲的嗎?怎麼能食言呢!”
“說了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你乖乖的呆在屋裏別亂跑”額娘並沒有細細解釋什麼,交代阿戚將我看好,就焦急的離開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阿娘。如果我能知道是那樣的結果,我決不會讓她離開。隻是,這世上本沒有如果,每一步都無法倒退。
阿娘離開後,我鬧著阿戚讓他去帶阿布過來,趁著這間隙偷偷溜出了院子。自從忽然有一天被阿娘安排人帶來這個院子後,院子就總被一重重的看護包圍得密不透風,今天大家卻像約好似的一起消失了。真是天賜良機啊,我踮著腳躥出大門飛快的朝蒲野方向奔去,生怕被阿戚抓了回去。
蒲野總是那麼的美,穿透水麵的蘆葦隨風搖曳著,夕陽血一樣的紅,紅得讓人心悸。莫名的心跳惹得我心裏一陣煩悶,躺在阿戚做的船上哼起阿娘常哼的小調,“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怎麼這麼靜呢,這麼靜,這麼靜,隻聽見我的心跳。眼皮越來越沉,漸漸闔上。夢裏好黑好黑,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鋪天蓋地的向我壓過來,我好怕。阿娘,我的阿娘你在哪裏?快來抱抱我!阿戚!阿戚?阿戚會來找我的,一定會……
揉揉眼睛,並沒有期待中的螢光飛舞。滿心失望。天黑了,現在接近亥時了吧,阿戚怎麼還沒有來找我呢?他應該猜得到我在這裏的呀。討厭,肯定把我忘了,哼,我自己也能回去。扒開蘆葦憑著感覺往院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磕磕絆絆摔了好幾次,滿心都是對阿戚的怨氣,籌劃著回去必須得好好捉弄一下他才解氣。
咦?院子裏麵怎麼沒燈光呢?大家都睡了麼?這樣的黑讓我心裏十分慌亂。
院門虛掩著,我輕輕一推,吱嘎一聲,往裏麵看了一眼,我就驚呆在了門口。
好美,院中流螢明滅,勾勒出絕美的弧線。就那麼靜靜的,靜靜的看著它們,許久許久,我小聲試探著叫了聲“阿戚?”足足傻了一炷香的時間,我才驚恐的發現院子裏是這麼的不正常。我開始瘋狂的叫喊著所有我能記得的名字,沒有一點聲音,寂靜,寂靜,除了寂靜還是寂靜。腳下忽然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恐慌瞬間加劇,借晦暗的月光低頭一看,居然是廚娘嬸嬸躺在那裏,我蹲下拉拉她的衣袖問道“嬸嬸,你怎麼在這裏躺著呢,你在看螢火蟲嗎?”這時,月亮從烏雲中探出了頭,嬸嬸身上好多血!我尖叫著衝向自己的屋子,蹲躲到牆角,使勁捂住耳朵。好安靜,好安靜!忽然一個毛絨絨的東西向我湊過來,居然是阿布!我的阿布!我趕緊抱住它,像是救命的稻草,它嗚嗚的叫著,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傾瀉而出。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我趕緊抱住阿布,也捂緊自己的嘴不讓嗚咽聲傳出。腳步聲向屋裏靠近,吱嘎,門外的螢光映著那個影子,一點一點靠近。
我用力推倒了身旁的花幾,對麵的身影頓了一下,我趁機抱著阿布往院門衝去。屋子離院門的距離怎麼這麼遠呢,我不要被抓住,我不要被壞人抓住!最後卻被那人攔腰一抱,我瘋狂的亂抓亂踢地掙紮著,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泠泠別動,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阿戚?阿戚,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啊,我好怕!”
“別怕,我來了”阿戚讓我趴在他背上,飛快的走著,不時警惕的聽著四周的動靜。那時的我並不明白多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在阿戚的背上,靜靜的睡著了。
待我醒來,已是天亮,我睡在一個陌生的屋裏,屋裏的婆婆看我醒了,趕忙端來一碗米粥。
“阿戚讓你安心在這裏休息,他會來接你的”
我點點頭乖乖的喝粥“原來清米粥這麼好吃的!阿婆你是阿戚的娘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