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杵心窩福臨忤額娘 窩心火孝莊怒皇兒(2 / 3)

“我?哈哈,我可不是什麼三寸金蓮呀。不信你們瞧瞧,我這腳可不比你們的小呀。”孔四貞斜靠在椅子上,將穿著花盆鞋的腳往前一伸,眾人又是一陣嘻笑。原來孔四貞自幼在父王的軍營中長大,也就沒了漢人女子的諸多規矩,加上為了舞刀弄槍耍起來方便,她的腳隻纏了幾天便解放了,這不,她伸出來的腳看起來比幾位娘娘的還顯大呢。

“你們還別說,豫王福晉今年也該四十多了吧?可人家卻還是那麼細皮嫩肉的,一點兒也不見老。看來,江南的水土養人呐,不像咱們姐妹,自幼便風吹日曬,那塞外的風有時候像刀子似的,往臉上抹什麼脂粉也不行呀。”淑惠妃靠在皇後姐姐身邊,姐姐越發地顯得福態了,而她卻越來越瘦了,看來她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呀。靜妃的臉色蒼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當初她貴為皇後的時候是多麼光彩照人呀!至於康妃,兒子玄燁已經四歲了,可她臉上暗紅色的蝴蝶斑還沒有褪去,看來往後是褪不掉的了,她原先的臉盤倒是又光潔又白嫩的,要不,她怎麼能被少年天子一眼看中?唉,這些都已是陳年舊事了。隻有孔四貞仍舊快快活活的,人還未到笑聲就到了,她命好呀,雖然沒了父王,但有皇太後的恩寵,偏偏皇上又對她情有獨鍾,若是她點個頭,恐怕早成了貴妃了。

“姐姐們,我知道豫王福晉是怎麼保養自己的,對了,春紅,快去將皇後娘娘的脂粉盒子取出來。”孔四貞吩咐完了宮女,又嘰嘰喳喳地說開了:“劉三秀這人跟我挺投緣的,心腸好,又沒脾氣,我常常去她府裏玩,有時就住下了。這麼一來二去的,我學到了幾招。比方說這臉吧,就是在滴水成冰時,劉三秀也是先用涼水洗臉,然後再用熱水洗,冷熱這麼一交替,不僅臉色好看而且皮膚更有彈性了。”

“真的?那今兒晚我就用涼水洗麵。”田貴人聽得極為認真。

“別聽四貞瞎說。大冷天兒的用涼水洗臉?我一想頭皮都發麻。劉三秀,人家那叫天生麗質!豫王也真有眼力。”淑惠妃撇著紅唇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嗨,我怎麼是瞎說?不信你們試試就知道了。對了,佟姐姐,您這臉上的蝶斑可以敷些脂粉遮蓋一下,就像這樣。”孔四貞嘴不閑著手也不閑著,打開脂粉盒子,朝康妃的臉上敷起粉來。

“不成,敷上這些厚厚的脂粉,臉上像結了一層霜似的,恐怕不好看吧?”康妃有些疑惑,想用手擦掉。

“別動,等我敷好了您照照鏡子看看,不好再擦也不遲呀。嘻嘻,坐好了康姐姐,您就給大家做一回看看嘛。”孔四貞拿起粉撲沾上一點粉朝康妃臉上輕輕敷著:“姐姐們看好了,要這樣敷粉,連額頭和脖子上也得敷一些,然後拍勻嘍。要不然,臉蛋子雪白,脖子卻蠟黃,多不相稱呀。”

“哦,是這個理兒,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一回,連皇後也連連點頭了。

“敷勻了粉之後,要這麼拍胭脂……佟姐姐的臉上有些斑……當然這是佟姐姐的驕傲,她生了三阿哥嘛,可有斑在臉上畢竟不雅,喏,先施一點兒胭脂,再撲上些薄粉,這叫作飛霞妝。你們看效果如何?”

“哇,果然臉頰上現出兩片紅霞,哪裏還能看見什麼色斑?”淑惠妃大驚小怪地咋呼起來。佟妃看著自己鏡中的模樣,也笑了,嘴裏喃喃地說道:“真是這樣,不注意就看不出來了。唉,有時候我真愁得不想出門呢。”

“慧敏姐姐,你臉色蒼白顯得沒有血色,我給你拍個桃花妝,嘿,你們瞧瞧!”

眾人又是一陣感歎,果然靜妃與先前已經判若兩人,麵似桃花,她又恢複了往日那欺桃賽杏般的容顏。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女為悅己者容,可我們卻沒有悅己者。皇上的魂都被董鄂氏那個小妖精給勾去了,哪裏還能想到咱們姐妹?”淑惠妃長歎一聲,這話說中了各人的隱痛,她們都低頭不語了。

“依我看,皇上對烏雲珠也不會持續多長時間。起碼,他從秋獵回來之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日夜召幸她了。皇上就是這樣的人,對女人隻有三分鍾的熱度,而我們,卻終日隻是焚香獨坐,掩淚孤吟。妝束得花香柳綠給誰看呢?”

康妃的一席話引起了她們的一陣欷歔,她們如今是同病相憐了,連說話也投機了。當初在康妃生育之前,恰逢中官虛位,後宮的嬪妃們曾當著太後的麵挖苦、譏笑過她。現在由於康妃也受到了冷落,誰還再嫉妒她呢?她們現在最最忌恨的人是董鄂妃烏雲珠,這是她們共同的敵人,因此,像現在的小聚自然是不會叫上烏雲珠的。

孔四貞有些發愣,她心裏當然明白這些姐姐們的苦楚。她們應選入宮,自倚著有才有色,隻以為那阿嬌的金屋,飛燕的昭陽,可計日而得。誰知才不敵命,色不如時!這少年天子用情不專又生性傲慢,整天隻喜歡做那些偷香竊玉的勾當,竟把弟媳也弄到了手!康妃的話沒錯,烏雲珠受寵又能持續幾天?孔四貞呆在紫禁城好些年了,對諸姐姐們日複一日地淒風苦雨般的生活感到後怕,就衝這,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入宮當什麼妃子!

“姐姐們,別再難過了。山不轉水轉,這以後的事誰也猜不準。現在要緊的是咱們先把自己的容顏保養好,等到天下一統之日,咱們姐妹去遊遊江南,跟那些女子比一比!對了,我從劉三秀那裏還學了些玩意兒,你們要是沒興趣我可就不說了。”

“你就說出來吧。”“是呀,說吧。”

“最要命的是你們不能經常蹙著眉頭,喏,你們看看,這麼一來額上和眼角的皺紋多難看呀。對啦,劉三秀那一日身子不舒服,沒有下炕,可我一見人家那打扮,嘿!簡直叫絕呀,她的兩鬢和眉心貼著三塊鮮紅的紅綾,裏麵是黑乎乎的藥膏,可被紅綾子這麼一蓋,整個人俏生生的,哪裏還像個病人?”

“嘖嘖!虧她能想得出來。”“寡婦家家的,她還這麼妖冶!”

“人家這叫病西施妝,自有一番嬌態,對不對呀,姐姐們?”

“哎喲,這個蠻子女人,變著法子打扮,可不是越扮越嬌美了?”“咱們哪,幹脆挑個日子一起去豫王府跟她學學!”“對,再問問她身上穿的那閃光的袍子料是從哪兒買來的,那些袍子又光滑又輕柔,摸上去涼涼的像絲一樣,穿在身上別提多舒服了,衣服還格外的服帖……”

女人們一口一個“蠻子女人”,又變得有說有笑的了。

福臨低頭想著心事,跟班的一群太監也不敢多言,抬著便輦在後頭跟著。老遠就聽到了一群女子的嬌笑聲,嘻嘻哈哈,嘰嘰喳喳,尤其是孔四貞那格外響聲清脆的笑聲,令福臨一陣好奇:這群女子怎麼這樣開心?恰好經過坤寧宮的偏門,福臨停住了腳,門前的太監早已慌得匍伏在地,大氣也不敢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