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了腳步,還有什麼?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風吹著路邊的草叢發出"嗖嗖"的聲音.
燕,我對你沒有惡意,我隻是想晚上你回家的時候不會害怕.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我轉過頭看著還站在那裏的他.
因為你像鴉片一樣讓我無法自拔.他的黑眸緊盯著我.
因為你的孤獨嗎?你害怕孤獨,你拚命地逃避孤獨,所以你找到了我?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冰涼冰涼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刺痛他.
他寂寞地看著我,心裏感覺有個東西在攪動般疼痛,年少的心被我刺出一絲血來.
燕,我不害怕孤獨,但我害怕你孤獨,你一副高高在上的,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是你在掩蓋你自己的內心,逃避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少在這裏裝,你了解我多少.等你哪天把學習搞上去了,你再來跟我說這些吧.
原來你是在嫌棄我的學習差,是嗎?
是又怎麼樣!
難道學習差是一種罪惡嗎?
是,是一種很深的罪惡,你在揮霍你的青春,你的年華.年少的時候不好好學習,你長大了能做什麼?
學習好有什麼了不起,我告訴你,我隻要想學習,你便永遠是第二名.他正色地說道,因為第一名我替你占著.
我不覺低笑起來,好啊,那你就去給我占著去啊.別在這吹了.
好,你等著!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嗯!?他似乎笑非笑地看著我.
好,我記住了,請你也記住哦!我沒好氣地說完,我要回家了.我說著便獨自走了,留下一臉迷惑的他.
直到現在,我依然記得當初的日子.那是1997年12月25號!!
4
不知不覺,期末考試過去了.
期末成績單上,我的名字依然是最先一個,而他依然是最後一個,我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拿成績單的那一天,他依然和往常發下成績單一樣,把成績單揪成一團.輕輕的一擲.那團紙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形後安穩的躺在垃圾箱裏.
我看了他一眼,看來那天的話他並沒有當真,隻不過是年少時的癡狂,不服輸的言語.
我輕歎一氣,他沒當真,我還記著做什麼!
他隨著我的歎息聲看向我.我輕一瞥.
忽然,他"啪啪"一下打向桌麵,仿佛在將所有的不悅都打下去.
教室裏一陣騷動,原本都是三個一群五個一夥說著在的同學都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成績單發下後,班主任便去取寒假作業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教室裏不團亂.
經過他這麼一啪打,教室裏更亂了.甚至還有起哄的.
你們別吵了.我站起來大聲叫著.
教室裏有那麼一刻安靜之後又亂蓬蓬起來.
我氣得不知道怎麼辦,這時候誰都聊得起勁,沒有人在會我的叫喊.
你們都給我安靜下來.我氣得大叫.我的聲音在這個亂蓬蓬的教室顯得那麼薄弱.
我緊咬著嘴唇.這種不被人理會的感覺比被人欺負了還難受,眼淚不住的在眼眶裏打轉.
他看了看我,我生氣地對他大叫道:
都怪你,你唯恐天下不亂嗎?
呆會班主任回來了責罵的卻隻有我一個人.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突然.
他一下子竄到講台前.
他在講台大聲一啪.教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同時這個教室也回蕩起他孤獨的聲音.
都別吵了,誰要是說話,給我滾出去.台下鴉雀無聲,不知道為什麼同學們對他都有一種畏懼感.
他向台下迅速的掃了一眼,隨後把眼光定在我身上,班長當得也不容易,大家都體諒一下吧,再說也都快過年了,新年快樂,大家也大了一歲,都安靜一點吧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我心裏一陣罵:真是笑麵虎.變色龍.
台下同學雖然老多不服氣的,但都放在心裏.他雖然學習不好,但好象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有一種城市氣息.這些鄉下的孩子與生俱來向往著山的那一邊.
他越過講台坐回桌椅邊.
我輕蔑的看著他,城市人有以了不起的,誰要你替我出頭了.你以為你是從城裏來的就很了不起嗎?
我的聲音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30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我.
他疑惑地望著我,又看了看那30多雙眼睛,臉上寫滿了驚奇,覺得我不可思議,心裏不明白自己是在幫我,我竟然還這樣,他也許覺得我應該感激他.
可是他不明白其實我是在嫉妒他,為什麼他一下子就能把這個亂蓬蓬的教室管製住,而我隻有流淚.他傷害了我的驕傲!
同時我也想起了他那天說的話:隻要我想學習,你便永遠是第二名,我會替你占著那第一名.
是的,他傷害了我的驕傲,他證明了他比我強,而我的自尊心不容許他這樣.
他依然疑惑地看著我,心裏仿佛被某些東西觸動,又仿佛被某些東西南北輕輕地刺痛一下.
我不理會他的眼神,別開臉不看他.
你看著我.
他大吼一聲抓過我的肩把我轉向他,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他用力地抓在我的肩頭.
我說你很了不起啊.肩上一陣痛,但我還是毫不示弱地叫道,你放開我.
我怎麼了不起了,啊?我幫你,我錯了嗎?還是你覺得我連幫你的資格都沒有,還是你覺得我學習差連幫你都不配,是在侮辱你?
你放開我.我狂叫著.
我不放,我不放,我就是不放,你能把我怎樣!?
我使勁用力瞪著他,我用倔強的眼神看著他,不知不覺嘴巴裏鹹鹹的.
我第一次知道眼淚的味道.
這一年我13歲,他比我大一歲.
我們都是早熟的孩子,當別孩子還在玩過家家的時候,我們都已經以懵懂的知道了情這個東西.
5
夏天的時候,他換上了雪白的襯衫,是雪白雪白的那種.
五年級了,很快就要小升初了.我上小學的時候還沒有六年級.
記憶中的他,總是寂寞而憂傷地衝我笑.
是的,他的笑裏都是寂寞憂傷的.
每次想到他的憂傷時,我的心也被輕輕的觸痛了.
他上課的時候不再睡覺,而是看著窗外那棵白楊樹發呆.
有一天,我終於知道他在看什麼,原來那棵白楊上有幾隻鳥兒.
後來,在一次作文課上,他是每一個交作文的.
老師把他的作文地全班朗讀起來.
題目:
作文中有著他寂寞而憂傷的心,他把自己的感情傾注在一隻鳥上,化成一隻鳥兒的傾訴.這隻鳥兒的寂寞便是他的寂寞,這隻鳥兒的憂傷也是他的憂傷.這隻鳥兒向往著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這隻鳥兒說:我痛恨我的警察爸爸,他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丟下我跟媽媽,從此我的家支離破碎,我成了一隻孤獨哀傷的鳥兒,我用我的小翅膀想展翅高飛,可是我卻總在高空遇到風雪,我的翅膀折斷了.從此我成了一隻不會飛翔的鳥兒.我隻有仰望天空.黑夜,我躲在黑暗中看自己的脆弱的心靈.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突然發現這顆心已經血淋淋了、、、、、、、我躲在自己的角落捂慰自己的傷口，我知道我再也飛不起來了。當別的鳥兒在高空翱翔的時候，我隻有仰望。從此，仰望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老師讀完他的作文後，整個教室一片寂靜。
他低下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心尖被深深刺痛。他真的認為自己再也飛不起來了嗎？
此時的他讓人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放學後，校園裏一片寂靜，夕陽下，校園裏的白楊的身影被拖得很長很長。
我關上門，轉過身，看到了夕陽下的他。
他寂寞而憂傷的看著我。
我走過去，你是在等我嗎？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什麼意思啊。我不解的問。
他頓了頓，班長，我想請幾天假。
請假？我心裏一楞，他要開始逃課嗎？
老師說一般沒什麼大事是不容許請假的。風吹起了我的裙子，也吹亂了我的心思。
我在心裏默念著，難道你真的飛不起來了嗎？你要這樣一直墜落下去嗎？
他的嘴角動了動，心裏一陣痛，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訴我實情，還是就這樣讓我誤解他。
終於他開口了，我媽住院了，我想回去看看。他說完這話的時候緊咬著嘴唇，害怕自己會把所有的憂傷都吐出來。
我看著他強忍著心中的痛。心裏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