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山花的信,我的心猛烈地一震:我那貧窮落後的家鄉有了第二位老師!她是誰呢?我在心裏把我們村裏的姑娘排查了三遍,也沒能確定這個“山花”是誰。我立即給她回信,在信中我把我的真實情況告訴了她,署上我的真名,並請問她的芳名。可是她還是以山花的名字回信,對我的真實身份表現得漠不關心,而讓我談談對山區教育問題的看法,還問我願不願意來窮山溝做一名民辦老師。我也學著她的樣子回信,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而是問她為什麼甘願在窮山溝裏當老師?她回信隻有一句話:因為這裏需要我!
我的心靈又一次被震動了,是啊,那裏也需要我呀!來深圳快兩年了,來之前我答應過父親的,兩年後回村小當老師。雖然當時隻不過是搪塞之詞,但父親卻把我的話當成對他的承諾呀。而現在是我履行這個承諾的時候了。我把手頭的工作安排好後,向老板遞交了辭職報告。
老板不解地問我:“回村小當老師工資很高嗎?”我想了想,使勁點了點頭。當時我的月薪已拿到4000元,我知道無論自己怎樣解釋,他也不會明白的。果然,老板兩手一攤,驚訝地張大嘴巴:“哇塞!真不可思議,窮山溝竟這樣重視教育!”我心裏一笑,對待商人這是最好的解釋。
沒有留戀,沒有失落,我打起行李毅然回到家鄉。時值初夏,各種花兒開滿山坡,爭相鬥豔。村小就在村頭,我走進用樹枝圍成的校園,隻見父親一個人正在上課。我問:“山花呢?”
“山花是誰?”父親一愣。
“還能是誰?在這裏上課的女老師呀。對了,她是誰家的姑娘?”
“哦,她是師範學院的大學生,實習期滿就走了。”
“那,她還回來嗎?”
“傻小子,人家城裏姑娘能願意來咱這窮山溝教書?”
我心裏倏地刮過一陣涼風,滿腔的熱情頓時減去了大半……
“怎麼,後悔啦?”
我咬住嘴唇,沒吭聲,把行李搬進村小宿舍,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一名老師啦!”
父親寬大的手掌使勁拍了一下我的肩頭:“好小子!”
兩個星期以後,我正在上課,教室的門一開,進來一位背著行李的姑娘。一看那熟悉的身影,我不禁叫出了聲:“爛漫,怎麼是你!”
爛漫頑皮地歪著脖子,學著當地人的腔調說:“梁心同誌,‘山花’報到來了!”
“山花?你就是山花!”我激動地上前抱住爛漫。爛漫不好意思地推開我:“學生們都在看呢。”
爛漫的家住在縣城,聽說她爸還是個不小的官,堂堂師範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怎麼會分到窮山溝來了。“你爸是不是得罪人了?”
“你瞎說什麼呀,是我自願來的。一開始來實習,人家是為了來找你,來了以後才知道,這裏是多麼的需要我。”
我父親走過來說:“孩子,俺們這裏條件差,生活苦,你是大學生,窩在這窮山溝裏屈才呀!這樣吧,你先留下,我和縣教育局的羅局長是老哥們兒,雖然多年沒見麵了,但當年挖紅旗渠時我倆睡一個窩鋪。我去找找他,過幾個月把你調回城裏去,我想,這點麵子他會給的。”
爛漫笑道:“你甭去找了,羅局長是我爸,就是他把我分到這裏的。我一來就沒想回去,打算一輩子留在這裏!”說罷深情地望了我一眼。
我幸福得一陣暈眩!
轉過年的春天,我和爛漫在村小宿舍裏舉行了婚禮,全校56名學生從山坡上采來各種顏色的野花,把我們簡陋的新房裝點成一個花香四溢、山花爛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