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夏天的高考前夕,我忽然得了一場怪病,持續20多天的莫名高燒,使我的雙目完全失明了。跑了多家大醫院治療都無結果,我從一名公認有希望考取名牌大學、前程錦繡的陽光少年,一下子變成跌進萬丈深淵、注定和黑暗打一輩子交道的盲人。
那段日子我整天躺在床上,除了昏睡就是聽收音機,渾渾噩噩不知度過了多少時光。一天從收音機裏,我聽到介紹一位精通祖國醫學的老中醫,利用按摩與針灸,治病救人福蔭一方百姓的事跡,我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決定去拜師學醫,闖出一條適合自己的生存之路。
那位老中醫姓葛,葛老先生的家住在北方一個不大的城市,我隻身一人踏上了求師之路。臨行前,父親執意要陪我一同前往。我說:“爸,你能送我這一次,但總不能一輩子都陪著我,我必須學會獨立做事、獨立生活。”那個時候冬天已悄然來臨,我穿著一件舊軍用大衣,第一次憑耳朵和嘴巴去尋找一個千裏之外的陌生城市。
不知道坐錯了幾次車,走了多少冤枉路,用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我終於找到了那座北方小城,站在了葛老先生的門前。我抑製著激動之情敲開門,對葛老先生說明來意,沒想到卻遭到婉言拒絕。原因很簡單,他不能收一位盲人做徒弟。雖然按摩與針灸盲人也可以學會,但要付出常人數倍的努力。也許是我文弱的外表沒有讓葛老先生看到希望,他“砰”地關上了門。
我心裏頓時像吞了冰塊涼個透底兒,那一刻,我產生了輕生的念頭。我跌跌撞撞正要往回走,這時身後的門“吱”的一聲又開了,傳來一個姑娘清脆的聲音:“我爸爸是很固執的,你怎麼不堅持?”說完門又關上了。對呀,大老遠地跑來,怎麼能這樣輕易放棄呢?想到這,我掉轉頭來,決定用誠心打動葛老先生,我要坐在他門前的台階上一直等下去!
北方的冬天來得最早,天上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雪花,我又累又餓,不一會兒就昏了過去……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屋裏很暖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那姑娘清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醒了,喝碗薑湯吧。”又聽一位老太太喃喃地說:“多可憐的孩子啊!”我清楚這是在葛老先生的家裏,卻聽不到他說話,隻有重重地腳步聲在房間裏來回踱著,猜得出,是否讓我留下來,他還拿不定主意。我不能再猶豫了,一翻身從床上骨碌滾下來,衝著腳步聲跪爬過去,叩下了我拜師的第一個頭……
我終於被留了下來。
葛老先生從認基本穴位開始教我按摩,他在我身上點了幾個穴位,讓我去陽台上練習指法。北方的冬天冷得邪乎,我在自己的臉上脖頸上練習找穴位,不一會兒手就凍僵了,耳朵也凍得通紅,隻好搓搓手再捂捂耳朵。這樣堅持到天黑,我發起高燒來,額頭燙得像火炭。晚上,葛老先生給我煎了點藥喝下,第二天燒退了,他依然讓我去陽台上練習。我心裏很委屈,但還是咬著牙去了陽台。
就這樣,我在陽台上堅持練習了一周,手和耳朵都凍得紅腫起來。這天吃晚飯的時候,葛老先生燙了兩杯酒,執意讓我喝一杯。我心裏正憋氣,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嗆得咳嗽起來。葛老先生笑著拍拍我的肩頭,說:“小夥子,以後不用去陽台上練習了,從現在開始,我正式收你為徒弟!”我聽了心裏一驚,原來這一周的時間自己都是在接受考驗啊!葛老先生的女兒在一旁插話說:“你要怨就怨我吧,是我讓爸爸這麼做的,你堅強的毅力讓我欽佩!”
我心裏說,這個丫頭可真夠厲害的!
時間一長我才知道,葛老先生的女兒叫葛小枝,性格開朗愛說愛笑,是個善良溫柔的姑娘。她見我學習有困難,就主動來幫助我,每天手把手地教我認穴位,怎樣握針、行針。第一次接觸姑娘的手,我的心突突直跳,小枝的小手如三月的柳枝軟綿綿的,傳遞到我心裏一股暖融融的春意。
我學得很刻苦也很吃力,一切都憑感覺。小枝成了我的眼睛,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我“感”、“按”、“摩”、“推”、“拿”等按摩要領,對我的生活也照顧得無微不至,幫我洗衣服,學累了還領我上街散步放鬆。我們之間慢慢地形成了一種默契與依戀,默契是相互的,而依戀,當然是我依戀她了。
這天,葛小枝又幫我練習,感覺著她的手指傳遞給我的溫柔,我大著膽子說:“小枝,如果我不是雙目失明,一定向你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