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醫院
這個世界像是冰冷的荒原，寒冷刺骨的風和白皚皚的雪覆蓋了人們的足跡。
我們像是站立在大地中央的孤立無援的劍客。
鋒利的劍狠狠地插入土地中。
耳旁是如同流螢拍打翅膀時發出的微弱的聲響。
是風的聲音。
你聽到了嗎，那是死亡離我們最近時對我們的低頭細語。
為什麼還要堅持呢。為什麼不幹脆消失呢。
為什麼不死去呢。
謝桐坐在醫院過道冰冷的塑料椅上，幾天沒有整理的臉上胡子拉碴，留海淩亂粘膩地貼在額頭上。
他雙手拄著下巴，眼裏沒有一絲表情地看著前方。
醫院走廊昏暗的光線下，隻有幾個醫生護士偶爾走過，鞋子敲打地板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
謝桐起身點了一支煙，煙頭燃燒的那一霎那，他又把煙頭掐滅扔進了垃圾桶。
“我忘了，醫院不允許抽煙呐。”
在謝桐剛想轉過身坐回椅子上的時候，過道不遠處一聲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聲像是巨大的驚雷一般響徹整個醫院。
謝桐有些疑惑起來，但隻是坐回座位上一邊用雙手抵著額頭，一邊稍微側著耳朵聽著過道不遠處發生的事。
那個女人喊著：“醫生，求你救救她。她不會死的。醫生，求求你了。”
謝桐皺著眉頭聽著，甚至能感受到女人哭花糾結的臉和跪在地上扯著醫生大褂的動作。
他接著緩緩搖了搖頭。生命，真是脆弱到可憐啊。
他抬頭看了看手術燈。上麵還執著地亮著“手術中”三個字樣。像是一座照亮人最後希望的生命的燈塔。
夏希城，你一定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
因為，我欠你太多。所以，請給我機會，讓我還你。
藍念醒來後，巨大的饑餓感和虛浮感讓她感覺自己像正坐在在一輛開在顛簸山路的車裏，甚至連眼前的鏡像也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黑暗的夜色裏沒有一絲的光亮。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探入人心髒深處的黑暗。
她現在該怎麼辦。該怎麼逃出去和母親聯係呢。陳嫣到底是什麼我的親生母親。
這些秘密像是深海裏黝黑纏繞著的水草，隱蔽地藏在沒有光線的空間裏，帶著巨大的不為人知的力量，等待著有一天突破黑暗的束縛，在陽光下曝露出自己真實的模樣。
她伸手摸了摸床旁櫃子上麵的東西。一個杯子。還有一本記錄的本子和筆。
她笑了笑。而此刻臉上的神情埋藏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裏。沒有人看到她的決然與狠毒。
她輕輕地把櫃子上的杯子一推，然後使盡全力把筆握在手裏。
隨著杯子碎裂的聲音，男人的腳步聲也慢慢清晰地從門外傳來。
謝桐感覺後背被人輕輕拍了幾下。他睜開眼。
一個護士模樣的人站在他的麵前看著他，看到他醒後，小聲地問了句，“請問您是夏希城先生的親屬嗎？”
謝桐點了點頭。
那個護士朝他微微地笑了笑。“那恭喜您，手術很成功。病人度過了危險期了。”
謝桐也朝她微微地會笑了一下。護士點了點頭，轉身從他身邊走開了。
謝桐拿起手機，看著上麵的日期，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往家裏打了個電話。
電話沒人接，隻有“嘟嘟”的回音在電話裏響起。
他皺了皺眉頭，剛想掛斷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電話裏冒了出來。“我是林巧萍，你是謝桐吧。”
謝桐驚訝疑惑地瞪大了眼睛，聽著電話另一頭覺得分外熟悉的女聲，回了句：“我是，我媽呢。她怎麼不接電話。還有，請問你怎麼會在我的家裏？”
對麵沒回答，隻是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從另一頭傳來。過了很久，陳巧萍才哽咽地說了一句：“你媽，是我的親姐姐。她死了。她下午的時候毒癮發作，自殺了。”
謝桐突然覺得整個人被包裹在巨大而寒冷的冰塊裏。他整個人僵在原地，手裏的手機從手上掉了下來。
他突然想起了下午聽到的那個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想起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就是此刻電話裏林巧萍的聲音。而此刻的她說著：
“你媽死了。”
我的母親死了。
死在醫院裏。
死在自己所在的醫院裏。
謝桐轉過身，滾燙的眼淚迅速地從臉上掉了下來。他看著過道的盡頭，朝著護士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當這個世界最安靜的時候。
它帶給你喜悅的同時，總是會毫不吝嗇地贈與你一個比幸福更巨大的悲傷。
然後將你的笑容。
輕易地摧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