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得那麼深。月亮詭秘地躲在雲層裏,吝嗇地曬出一小片銀光,陰沉的天空沒有繁星,路邊的小樹沙沙作響。甚是恐怖。市中心一家人民醫院,冰冷得侵人寒骨的房間裏,充斥著令人絕望的空氣。顧一汐的手指關節因捏著皺褶的紙張而發白。淚,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紙張,紙上的字體開始模糊,漸漸化開。
她努力地壓抑著,拚了命地控製著自己的啜泣聲,但是咽腔裏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五官扭曲在一起,淩亂的發絲,鼻涕和眼淚的混合汙物留進了她的嘴裏。但是由心底迸出的委屈讓她控製不住眼腺,淚還是像決堤的洪水。
不知哭了多久,她抹了一把淚,站起來走向了用白布掩蓋的冰冷的病床上。她美麗的眼睛是空洞的,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失去了往日的靈氣,再不像清澈的小溪那般蕩漾。她眼裏的世界,從此失了顏色,定格在她失去雙親的這天。心底的憤怒,心底的恨,就像蔓藤一樣慢慢占據了她整顆心。
她恨,恨父母把她留在萬劫不複的世界。
她恨,恨老天爺狠心把她推入萬丈深淵。
她更恨,現在無助地哭泣的自己,懦弱的自己。
父親的公司被內奸出賣,不僅公司破產,還欠下了龐大的債務。父親氣得血氣攻心,心髒病發,被送進了醫院。卻不曾想,父母因為忍受不了這個打擊,留下一份遺書後雙雙約定自刎。
一汐憤怒了,她盯著掩蓋父親的白布,恨他不把她也帶上。一家人不是應該要生死與共的嗎,可笑的是父親竟然在遺書裏叮囑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汐臉上露出了蒼白無力的笑,把遺書移到了打火機的火苗裏,淚又掙了出來。
她的心裏一直在說,爸媽!失去了你們,讓我怎麼活下去!
回到空蕩蕩的家中。
家徒四壁的洛汐落寞地坐在原本裝潢奢華的大廳裏,她還記得她昨天去大學辦理退學手術的時候,她的導師憐憫地看著她,不舍。
“真的要走嗎?”導師試圖挽留她最得意的門生。
“恩。”堅決地點頭。
她的自尊是那麼地強烈,不願給別人看低自己,不願聽到別人議論她家道敗落,已經沒有顏麵呆在這。說到底,是她自己麵對不了現實。
在踏出校門的那一刻,她把她完成的畢業論文和準備考研的資料撒向了空中。
……
回過神,不再回想。
她空洞的眼睛望著這個家,她是多麼地不舍,但是等會就會有新的主人住進這裏。她拚命地吮吸空氣,想要把這個家的味道記住。
許久,站起身子,拖著行李箱往外走,一汐轉過身望了望身後的別墅,悲戚。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就要告別,風光不再。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穿過了馬路,穿過了人群,走了好遠好遠,依舊找不到落腳的地方。親戚都嫌棄她,朋友都避嫌她,就連昔日甜蜜的戀人也都離她遠去。她陷入了絕境。無助,彷徨,委屈,恐懼,充斥著她的心。
她餓了,可是口袋裏僅有的幾張鈔票,她捏了捏,又放回去了。她倔強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求人,於是她提起腳繼續走。
“不許哭!不許哭!顧一汐你不許哭!”她嘴裏一直在念叨,想要把眼眶的淚逼回去。
口袋的手機鈴聲不知道響了多久,她才從迷茫中驚醒,慌忙接了電話。
“喂?”沙啞的聲音。
“哈,是不是小汐汐呀。”
她突然有些驚訝,這是誰?聲音非常熟悉可是她回想不起來。
“我啦,是你袁叔叔。怎麼啦,哭了嗎?不要哭哦,叔叔會心疼的。”
袁叔叔?袁叔叔?一汐猛然驚醒!是父親公司的強敵,父親公司倒閉,也是他“助了一臂之力”!
一汐警惕地說:“什麼事?”
“沒事,就是想通知你一聲,你爸赴了黃泉,可是他的債務還在,既然他人不在了,理應讓你來承擔是不是。”
“我沒錢。”一汐蹩了蹩眉。
“哎,這可不好辦啊,小美人。”袁肅故意發出為難的嘖嘖聲,繼續道“要不這樣吧。你要是願意跟了叔叔,叔叔就免了你的債,還保準你吃香喝辣,好不好呀?哈哈哈。”袁肅一早就覬覦一汐的美色,今天終於讓他有機會得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