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悶不吭聲,站在陰影處,剛看見他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啊同學,請問你有沒有撿到一個錢包?”我問。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沒回答我的問題,眼皮一耷拉,像是根本沒看見我似的,手隨便一抬,指了指地下一層樓梯。
性格還真孤僻,說句話嘛,又不會怎麼樣。
我心裏嘀咕著,去了地下一層。
平時我其實最不愛去的地方,就是這些地下幾層幾層的建築,常年不見陽光,陰暗的地方就容易聚陰,要不是礙著許珠的麵子,今天絕對不來。
說來也巧了,我剛下樓梯,就在角落裏看到了許珠丟的錢包,我趕緊過去撿起來,打算快點找到許珠然後離開。
可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一來到負一層,我就總覺得這裏有一股陰風刮著,還沒待上多久,就覺得身上有些冷了。
洗手間在最裏麵,負一層樓道的燈光很昏暗,我猶豫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然而,就在我離開樓梯平台,進到負一層陰暗的樓道的時候,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
一隻僵冷慘白的手抓住我的手腕,那個像砂紙一樣的聲音,突然就從我腦袋後麵冒了出來:“好孩子……你終於來了……來吧,我們回家辦喜事兒去……”
回家?辦喜事!?
它到底在說什麼!?我想回頭跑,結果連站都站不穩,燈光明明滅滅,四周的所有東西都開始天旋地轉。它爬上了我的背,被撞斷扭曲的四肢,緊緊地攀在我身上,就像隻變異了的大蜘蛛。
我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正一點點地沉下去,從它身上發出的腥臭味兒熏得我睜不開眼睛。
它要帶我去哪裏,辦喜事又是什麼!?
我用力咬著自己舌頭,好讓自己不至於那麼暈,我拚命地抬起帶了桃木劍手串的手,狠狠往它臉上打過去——
它痛苦地尖叫一聲,身子猛的一收縮,從我的背上掉了下去。
我還以為自己可以逃掉了,沒想到,手串的光越來越微弱,最後竟然啪啦一聲,碎了,落下一地的木頭渣!
我可能真的要死定了……
腦袋裏的眩暈感越來越嚴重,等四周那些天旋地轉停下來之後,我瞪大了眼睛,這裏是什麼地方,我不是應該在十三號教學樓的地下一層嗎!?
我大口喘著氣,壓在我身上的鬼魂已經不見了。可我這是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正站著的地方,好像是一條街的街口,兩邊的建築很奇怪,不中不洋,像是古代,又像是現代。
道路兩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紙紮,堆得滿滿當當,空氣裏到處都飄著元寶蠟燭燒過之後的灰燼。
路上走著的,也是各式各樣的紙人,臉都是用墨水畫上的,一個個都笑得讓人骨頭裏生寒。所有的紙人身上的顏色都特別鮮豔濃烈,大紅大綠,說不出的詭異。
我站在這兒,一步也不敢亂走,紙人也像看不見我一樣,照樣慢悠悠輕飄飄地在街上走動著。
我可能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竟然真的有“陰陽兩不沾”這地方的存在!
小的時候,我無聊翻過祖師爺留下的筆記,曾經就在裏麵看到過關於陰陽兩不沾的記錄。
人去世之後,在世的親人都會為死去的人燒很多東西供奉,但如果死去的人在陰間被判定有罪,就收不到這些東西。
這些紙紮元寶香燭之類的玩意,陰間不收,也退不回陽間,慢慢就聚集在了一個很微妙的地方,這個地方不屬於陽間,也不屬於陰間,所以就把它叫做陰陽兩不沾。
這地方除了鋪天蓋地的紙紮,偶爾還會有心願未了的鬼魂遊蕩。
隻不過,凡是遊蕩在這個地方的鬼魂,他們想要完成的心願,必定是天地不容,違背天道的。那些心願很難實現,他們沒有地方可以去,又不甘心就這樣投胎,隻能徘徊在誰都不會來的陰陽兩不沾。
想到這,我冷汗已經流個不停了。帶我進來這裏的鬼魂,它到底想要幹什麼!?
冷靜,我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定要冷靜,別忘了我還有骨戒,君維藥一定有辦法找到我的。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手,然後我就真的忍不住要崩潰了——因為賭氣,君維藥的骨戒一直都被我丟在抽屜裏,沒有帶在手上!
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我要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候,從街道另一頭傳來了吹吹打打的聲音,幾個手裏拿著樂器的紙人,正吹著一首聽了牙齒都發酸的調調。
小時候我在農村老家聽過幾回,隻有死了人的時候,才會吹這個調調。
在那些紙人圍著的中間,是一輛紙紮的車,紙車慢悠悠的飄過來。我想跑,旁邊卻忽然湧上來一堆紙人,圍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