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孩和伎館(1 / 2)

宛州,醉月樓。

“娘子們我來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闊步邁進了醉月樓的門,“來陪公子我把酒臨風,做個幾首詩,再來幾個時辰喜洋洋者矣!”

那個被叫做花娘的老媽子先是一愣,也沒等從這幾句狗屁不通的話裏體味出點什麼,看見這男人一身華貴,想到其身世背景必然不凡,於是給周圍的幾個衣著或暴露或矜持但眉眼都含著媚意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於是下一刻那男子身邊便多出了幾個美人,鶯歌燕舞,好不快活!

那男人倒也樂在其中,左擁右抱,身後還有人捏肩。

男人眼裏閃著火熱的光,目光就像一雙舌頭,舔著眼前、身邊的姑娘們,好像要用目光扒下她們的衣服,盡情的蹂躪衣衫下的耀眼的白……

這一幕顧軒看在眼裏,自從騰皇元年逃難到宛州來當這醉月樓的小廝已經過去了四年,周圍的人和事也都漸漸熟悉了起來——姑娘們都很漂亮,但都少了些正經,或者說……骨氣?主顧們明麵上對這些姑娘們溫柔得很,但其實心裏都隻不過把他們當做玩物罷了——顧軒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妓館裏的一個女孩被一個酒醉的富老頭子打斷了腿之後。

他記得那天那個女孩哭得很大聲,整條花柳街都能聽見,可是這條街上的人唯一的反應是隔著牆罵著娘,說再不停要把她打死。

花娘倒很殷勤,不過她不是忙著為女孩擦藥找大夫,而是在哪個老頭子身邊說了半夜的話,讓那老頭兒放過自己這醉月樓。

那老頭走之前冷哼了一聲,又扇了那姑娘一耳光,揚長而去。

沒有一個人攔他……

顧軒之前服侍的姑娘被一個大戶人家娶走了做妾,走的那天樓裏的姑娘們聚在一起喝了一頓,說了一大通祝賀之類的俗話,說著說著竟然都落了淚,她們抱著那個將要被贖走的姐妹哭著。

顧軒不知道她們為什麼哭,隻是看著這場景突然就覺得很傷心,覺得自己就像是哪個被贖走的姑娘,而被滅的顧家人就像是這醉月樓裏的姐妹們……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種奇怪的比喻,“伎館就是消磨男子漢誌氣的下作地方”——這是顧軒從小被教育的內容,就好像臭水溝裏的水是臭的這種常識一樣。

可姑娘走的那天,顧軒也哭了——這很奇怪,就好像突然感覺到臭水溝裏的水很臭然後覺得臭水溝裏的水很可憐,再然後自己就哭了……

很不可理喻誒!

第二天,姑娘走了,坐著火紅的大轎子,被個穿著紅裝的大男人抬著。姑娘,不,新娘掀開簾子,歡笑著和姐妹們打招呼,樓裏的姐妹們也都笑著,完全不像是要分離的樣子,甚至還有姐妹說“晚上和諧點”之類的話,那姑娘也就是一笑略過,繼續和人們招手……

哪裏還有什麼別離?誰記得住這群混蛋昨夜徹夜的哭聲?

“這樓裏的人都這麼喜怒無常嗎?”顧軒遠遠地望著紅色的大轎子,想道。

果然,伎館就是個消磨男子漢誌氣的地方啊!

今天樓裏來了個新人,很多人簇擁著歡迎她,顧軒倒是沒多少興趣……

“伎館女人,無非就是濃妝豔抹,然後說些甜膩膩的情話,用盡手段掏空男人們的錢包和身子,也沒什麼好看的。”顧軒嚼著昨夜剩下的窩頭想著,但眼睛還是忍不住瞟瞟遠處的人群。

“花音姑娘原來可是洛州鳳吟閣的花魁,如今千裏迢迢加入我醉月樓,想必也肯定是光芒四射!我宣布,今天起,柳花音便是我醉月樓新一任的花魁!”花娘用她被塗得通紅的雙唇誇張地笑著,神情激動地向客人們宣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