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愣了下,便笑著扶腰想要拾起低上的畫軸。絡歎口氣,幫含煙揀起畫軸,放在案上。
“你看,今年的桃花開的也很好。”含煙轉過身,站在窗過,輕聲道,“絡,其實,你不也放不下鳳舞嗎?”
絡微微有些詫異,這是第一次含煙沒有叫他“皇上”,而是喚他“絡”。看著自己的黑色華服上象征帝王的紋龍圖案,絡沙啞道:“自從鳳舞和舅舅(夜冥天)一起死後,已經很久沒人這樣叫我了。”
“既然我答應鳳舞等他,我就會一直等著他。這是承諾。”含煙望著窗外的一片碧波淼淼,溫柔笑道,“我相信,他沒有死,他一定會來的。我和孩子舍不得他,鳳舞也舍不得我和孩子。”
“你看,現在大家都過的很好,不是嗎?玉服下金雪蓮,也就解了毒,他又能站起來了,真好。”
“你真那麼想嗎?”絡問道,“那金雪蓮,不竟能治病療傷,還能起死回生,令人長生不老。可沒想到,鳳舞他還是……”
含煙點頭道:“長生不老又如何?一人寂寞於世,不是比死了還痛苦。真的,這樣已經很好了。”她笑笑,幫絡斟上清茶。
“我要離宮三天。這幾日,雲會來常常進宮看你。”絡象是又恢複了以前的冰冷,一臉的陰沉。但含煙分明在那雙眸子中看見了幾絲濕潤。
含煙笑道:“好。聽說幽已經懷孕了?”
“是啊,雲要當父親了。”絡放下手中的茶盞,“快晌午了,你休息吧,朕先走了。”
送了絡出門,含煙倚在門框邊,默然良久,瘦弱的身影在偌大的宮殿中顯的虛弱無比。
七個月前的那個夜晚,鳳舞為了救之宇,亦是為了替母妃報仇,選擇了與夜冥天同歸於盡,一起消失在一片紅的刺眼的光芒中。二十多年前,剛剛誕下皇兒的玉妃就被夜冥天與絡的母妃,即當朝的皇後,合謀把玉妃燒死在房中。玉妃拚了性命,但最終也隻是把繈褓中的之宇推到了窗外的太監手中。而金雪蓮,鳳舞也終是沒舍得用,它又回到了之宇手中。含煙明白,那金雪蓮隻能救一人之命,而他,則是把生的機會讓給了之宇。
“娘娘。您怎麼又哭了。這風大,您還是快進屋歇著吧。”
含煙扭過頭,見是碧城,便抹著眼淚笑道:“碧城,你把案上的畫軸取來,給清悠小館的林日堯,林姑娘送去。”
碧城應了聲,小跑到屋中取了畫,行了禮,道:“娘娘,那奴才去了。”
“去吧。”含煙點頭道,見碧城還站在那不走,含煙端起案邊的清茶微抿一口,笑道,“還有事嗎?”
“奴才想在宮外呆一晚。”碧城埋著頭,窘困不已。
含煙歪著頭,看著麵前的嬌羞男子,淺笑道:“好,準了。不過明早要早點回啊。快去。”
碧城喜悅的笑了起來。抱著畫軸,便往外走。
走了沒兩步,卻被含煙叫住了,“碧城,你等一下。”
碧城回過頭,不解的看著含煙,隻見含煙從頸上解下一條栓著塊青龍羊脂玉牌的紅線,有些留戀的遞給碧城。
“這塊玉牌,你幫我一起帶給林姑娘。這……原應該是屬於她的。”
碧城點了點頭,微笑離去。
躲在不遠處的桃花樹後的婢女蹊蹺的笑笑。“呸,還想和皇後娘娘爭寵,怕是明天的太陽你都見不到了。”
晨曦的昏暗光線稀稀落落的灑在朱紅鎦金的長廊上,琉璃宮燈還在風中吱吱搖晃,暗紅的燭光明明滅滅。
含煙冒著冷汗,昏睡在塌上。
“娘娘,娘娘……”
含煙勉強的睜開著眼,是一群公公的醜惡嘴臉。含煙認得,為首的那個是甘泉宮皇後的貼身公公。
“有事嗎?”
“當然有事,璃娘娘犯了大錯,皇後娘娘貴為一宮之主,當然要清理後宮了。”
“我犯了何罪?”含煙拉緊了塌上的紗被,那公公的臉,讓她犯了惡心。
“淫亂後宮,迷惑皇主。哪一條都該殺。”為首的公公端出一條光滑的白綾:“娘娘還不上路嗎?”
聽了這話,含煙突然釋了懷。搖搖頭,她輕輕微笑,傾國傾城,撩人心魄。她說:“我隻是想等一個人來。這是我答應他的。”
公公笑的怪異,如女人般尖銳猙獰的聲音沉悶的回蕩在偌大的冷宮中。
“娘娘何許直執,前塵往事如夢,又有什麼承諾能夠兌現?還是讓老奴伏侍娘娘上路吧。”
她淺笑不答,陰陰柔柔的提裙移步,走到一旁的案邊,撩裙坐下,玉指輕撥,白玉琴聲便悠揚而起。
分飛大雁忘歸途
緣也散了的
人也忘了
到頭隻是一場空的
長相守,青鳥落淚,聽風雨滿樓
空長歎,鴛鴦繡落,一點點死去
一抹詭異的笑容便在公公的唇邊漾開,隻是隨意的一碰,幾上的紅燭便悄然而落,染紅滿屋的輕紗羅帳。
“娘娘,那老奴先告退了。”拂塵揮起,公公弓腰退出。就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含煙清楚的聽見銅鎖扣起時的哢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