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的手停在了簡念的眼前,陽光輕柔地親吻在她的五指上,落下一層薄薄的黑影漂浮在簡念的眼瞼處,像是墨色的波浪。不知道,在簡念的夢境中是不是也有一片柔波在心中蕩漾?
她猶豫著,五指蜷縮成拳收了回來,陽光立刻肆無忌憚地落在他的眼瞼上,簡念猛地驚醒,睜開眼眸,適應了冬日的光線後,這才看清那抹嬌小又不知所措的身影。
“小沫……”簡念歡喜著坐了起來,“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不叫醒我?”
錢小沫抿了抿雙唇,勉強笑道:“看你睡得很香,不想打擾你。”
“找我有事嗎?”
“……”錢小沫沉吟片刻,搖頭,“就是順道來看看你。”
“想我了嗎?”簡念一時歡喜地起身迎上去。
錢小沫戒備著後退了一小步,緊緊頷首,依舊十分緊張的模樣。
簡念立刻停下了腳步,想要去牽她的手也收了回來,勉強笑道:“我不該問這種問題的,就當我沒說過。這幾天的感覺怎麼樣?恢複得還好嗎?”
“嗯。”錢小沫依舊低垂著頭,淡淡地點著頭。
“那你也應該累了,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錢小沫卻答非所問地回道:“我想出去走走……”
簡念凝視著她的眉眼一笑,目光又越過她的肩頭落在窗外的冬日上,“今天的天氣很好,我也很久沒出去走走了。走吧,我帶你熟悉熟悉這裏的環境。”
說著,簡念向錢小沫伸出了手來,手心向上,深情地凝視著錢小沫的臉龐。
錢小沫看了那雙手一眼,心裏似乎也在掙紮著什麼,最後又匆忙瞥開了,頷首踩著小碎步走過簡念身邊,始終一句話都沒說。簡念勉強揚了揚唇角,收回了自己的手,也並沒有往心裏麵去,因為他相信遲早有一天,錢小沫會對他徹徹底底敞開心扉。
當然,這一切無非都是時間的問題。
簡念在心裏暗暗盤算著,不近不遠地跟在錢小沫身後,走到了一樓。
其實錢小沫很早之前就想去外麵走走,但是屋子外的保衛並沒有放她出去,他們也沒有明說這是簡念的命令,錢小沫隻能悻悻然地退回來。而這一切,老早就是簡念安排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錢小沫能來主動的找他。
如此幼稚,簡念有時都懷疑不是自己。
或者說,愛上錢小沫的他,的確原本就不是他。
猛地,簡念的腳步頓在了樓梯上,眉頭緊皺如鎖。
他努力將心裏這個想法拋之腦後,愛上錢小沫的人肯定是他,這是無可厚非的!
簡念咬著牙,加快腳步向錢小沫走去。
而站在二樓樓梯口的夏沁,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沒有多言,隻是一臉憔悴又嚴肅。
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簡念一步步走進火坑,引火自焚。
錢小沫,對簡念而言,就是那把火。
撲不滅又澆不息的火,一寸一寸,正熊熊燃燒在簡念的心口。
夏沁能預見到簡念的未來,即便如此,卻拿現在的簡念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長歎了口氣,低眉,轉身,消失在了窗外毫無溫暖的陽光裏。
……
這次,錢小沫出門,木屋的保衛沒有再阻攔。
甚至島上原本密集的重甲防衛部隊,簡念下令全部都撤退到地下基地。
一瞬間,東風呼嘯下的這座島,看上去格外的荒涼,也格外的,不食人間煙火。
就像是,一場世界大戰後,生物全部滅絕的孤島。天地之間一片蒼白,隻能依稀分辨出枯萎的樹幹的顏色來,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門開了,錢小沫迎著風踩著腳下的枯葉走了出去,翻飛的烏黑青絲在肅殺冷冽的冬風裏更顯得清冷高遠。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錢小沫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這麼久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木屋,整個人忽然都輕鬆自由了許多。
簡念始終跟在她的身後,保持著大約一步的距離,默默注視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隻是,他情不自禁地會微笑。
錢小沫深吸一口空氣的時候,他微笑。
錢小沫注視著路邊一朵還未凋謝的野花,他微笑。
錢小沫展開雙臂擁抱冬風的時候,他微笑。
隻要是關乎錢小沫的一切,他都忍不住心裏的歡喜,什麼煩躁和矛盾都會迎刃而解。
兩個人便如此一前一後走在已經凋零的樹林間,踩著腳下的枯枝咯吱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心跳的頻率。偏偏,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隻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島上的大樹都已經變成了光禿禿的大樹幹,但絲毫不影響錢小沫的好心情,回歸自然,返璞歸真,似乎對她而言是最輕鬆的時刻。
如果可能,錢小沫希望腳下的這條路永遠都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