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城市的小酒館。70年代的Beatles,顏色怪異的鬆子酒,還有風味純正的越南菜,這些是它的招牌。沒有中央舞池,酒館中央有一方池水,裏麵種養著泰國睡蓮。顏色青紅,在夜晚散發著誘惑的香味。

酒館準時在淩晨打烊,若是淡季,打烊的時間可能會更早。姚夕利用空閑的假期時間在這裏做服務生。每天的工作僅僅是擦桌子、給客人點菜而已,酒館客人稀少,所以工作並不繁重。加上丈夫是華裔的老板娘很喜歡老實卻賣力的姚夕,所以總能得到些其他的好處,例如可以拿走一些做糕點剩下來的上好的堅果。盡管都是些小東西,但對於一直膽小有些懦弱的姚夕來說,就像是盛大的恩賜。

“他都在這裏坐了幾天了……”姚夕坐在櫃台前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隨意翻弄著櫃台上的菜單。她看到靠窗坐的那個男生,有些過長的頭發,略微遮住了眼睛,他的眼神沒有方向,像是籠罩著日出前的層層海霧,但那虛無縹渺中,又透著如同在海麵上驟然浮現的光束般的銳利。

“奇怪的眼神。”姚夕不由得嘟囔了一句。男生不由得回了回頭,姚夕猛然感覺他聽到了她的話,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撐著下巴的手。

“你過來。”輕柔但清晰的聲音從靠窗的位置傳來。

“我?”姚夕略顯慌張地指了指自己。

“對,你。”

姚夕放下手中的菜單,朝那個靠窗的位置走過去。男生一直朝著窗外。姚夕走到他身邊,他推了推半掩著的窗戶,對她說,“你說,哪裏有可以看到大海的房間?”

“房間?你是要租旅店嗎?”

“嗯。要看得見大海。”

隱夜雲

找了臨海的旅社都被告知客滿,而高級酒店的臨海房間又貴得嚇人。男生和姚夕無奈地走在環海公路上。

“什麼嘛,平常這些棉被發黴的旅館都應該是沒有客人才對的啊。”姚夕小聲地嘮叨著,男生並沒有搭話,隻是雙手插在口袋裏在姚夕前麵走著。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雲像沾了濃稠的墨水一樣沉甸甸地粘在暗色的天穹上。

“知道嗎,夜晚海上的雲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什麼啊?”

“隱夜雲。”

“隱夜雲?”姚夕小聲念叨著。姚夕看著那些隱匿在黑暗中的雲朵,月光從雲朵裏麵都投射出來,映襯出雲朵的輪廓,像一個模糊的幻境。姚夕有些微微的暈眩。

“其實……我知道,還有一個臨海的房間。”

潮汐

“……是小夕回來了麼?”虛弱略顯顫抖的聲音從最裏麵的房間傳出。

“嗯,奶奶,是我。”女生小心地朝房間裏麵探了探,然後拽了拽男生的手。“廚房裏還有些剩菜,餓的話自己熱一下。”

“嗯,好的,奶奶,我進房休息了啊。”姚夕輕輕地拉開房門,快速把男生推了進去。然後探視性地和奶奶寒暄了幾句,便輕輕舒了一口,關上了房門。

打開昏黃的台燈,男生不由得環視了一下姚夕的房間。單人床上的席子有些發亮,顯然是用了好長時間,一條薄薄的花式陳舊的毛毯。木頭寫字台也略顯破舊,上麵堆放著大疊教科書和幾本貼著圖書館標簽的小說,隻是牆壁上貼著已經過氣明星的大照片。顯然是再也普通不過的女生的房間。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猛然間,大片大片的深藍向他襲來。伴隨著拂麵而來的風,他看到了海。

氣氛剛開始有些尷尬,一向膽小不善言語的姚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麼冒失地把一個陌生的男生領回家來,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一向太為別人考慮,最終,常常忽略自己。不過,姚夕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被考慮的價值。

“你……為什麼到這個小城市來?”想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不太合常理的話。“看一個朋友。”聲音出奇的平靜。

“看朋友?”

“嗯,我以前的一個好朋友。最近他家裏出了些事。”

“什麼事啊?”猛然想起這樣可能觸及別人的隱私,於是又莫名其妙地慌張

起來。

“能以後再說嗎?”聲音停頓,男生背過姚夕,看著不遠處的大海。

姚夕躺在床上,男生在地板上打了地鋪。一盞生了繡的吊扇在頭頂有氣無力地轉動。鹹濕的海風不斷更替著房間裏潮濕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