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蔭幽幽,古樸的青石板路,青苔是歲月留下的年輪,攀附而上的爬山虎轉過了一圈又一圈的年歲,是記憶裏最美好的光景。
路的這一頭,庭院深深,古老的院落門前,門環惹銅綠,脫落了碧彩顏色,像是時光裏的縮影。
一身大紅新郎喜服,徐閱孤身一人站立在這一頭,身後的陰影被光線拉的很長很長。
他的輪廓堅毅,雙目卻含滿了柔情,他的目光跟隨著那越漸越近的那頂花轎。
隨著花轎在視野裏越來越近,他在寬大喜服下緊握的手掌,忽然微微顫抖起來。
“……”張著唇,他欲喚出那個名字,然而看著那緊閉的轎簾,他忽然克製住了那股衝動。
仿佛是將近一個小時的畫麵,對於徐閱來說,當花轎出現在視野的那一頭,當花轎落在院落前的這一刻,為了這一刻的到來,他居然足足用了半生的力氣。
然而,此刻,他終於娶到她了,她終於,成為了他的。
花轎停下,轎夫離開,畫麵裏,隻剩下他跟那頂花轎。
轎簾未動,安安靜靜的與空氣爭輝。
仿佛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徐閱緩緩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很慢,一步,兩步,慢的像是慢鏡頭,讓人能看清他那一步步的悲愴與喜悅,那般矛盾的展現在一個人的身上,然而他的步伐卻是緩慢卻倉促的,昭示了他的迫不及待。
攝影機後,徐子卿滿意的看著秦徹的表演方法,這一場戲封蜜隻負責做一個道具,對話由後期完成,而所有對話獨白也好,就像是一場秦徹單方麵的戲份,故而秦徹如何表現這一場戲,尤為關鍵。
按照《一諾千金》的原來劇情,這場戲應該是徐閱上前掀轎簾,將‘於諾’迎出,那麼劇情便跟著結束了。
但是他突發奇想,將這幕戲改動了一下。
於諾已死,徐閱與於諾結婚,也就是與一個不存在的空氣結婚,這是一個隻有新郎沒有新娘的婚禮,徐子卿準備將這個隻有新郎沒有新娘的婚禮進行下去,直到婚禮完成。
而全程,秦徹雖然是跟封蜜對戲,卻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因為於諾已死,所以跟他結婚的於諾隻是徐閱幻想出來的於諾。
在拍這幕戲前,徐子卿還與秦徹交談了一下,卻沒想到秦徹完成的比他要求的更好,影帝不愧就是影帝。
腳步終於停止在花轎前,徐閱伸手,將轎簾緩緩掀開--
花轎內,‘於諾’正俏生生的坐在裏麵,她早已掀開了紅蓋頭,那張臉因為妝容點綴,鮮豔的堪比怒放的薔薇花,美麗的另他不敢直視。
他的眸光恍惚了下,眼瞳裏倒映著‘於諾’那張風華絕代的麵容,恍恍惚惚間,另一張麵孔與這張容顏重合在一起。
年少青蔥的於諾,是學生時代少年們爭相追逐的校花……而今,她終於成為了他的妻。
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伸去,徐閱垂眸看向那隻素白的柔夷,它緩緩從那寬大的袖口裏伸出,放在了他的手掌心裏,古銅與白皙,仿佛是天與地那般理所應當。
徐閱緩慢而堅定的,握住了那隻小手,繼而,緊緊的十指相扣在一起。
陽光如千萬條金絲,從樹葉縫隙間密密麻麻穿透而下,映射在脫落了紅漆的院門上。
身穿喜服的徐閱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他跨過門檻,右手卻緊緊攥著空氣……
一路,徐閱牽著‘於諾’,一步步跨入了院門裏。
偶爾偏頭,徐閱看向身側的‘於諾’,她始終保持著微笑,幸福完美的笑顏。
在他看過來的同時,衝著他微微一笑,然後在目之所及院落內那熟悉的一切時,‘於諾’吃驚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明眸裏滿滿都是驚愕。
春風從樹梢間穿來,揚起他額間的碎發一縷,徐閱幸福的笑著,一張輪廓堅毅的俊容仿佛柔軟成了水,他的所有歡喜,來自於她的歡喜。
眼前恍恍惚惚的浮現出那年仲夏夜的星辰,星空下的告白。
再然後,時光倒流回去天陽漢高的春遊,他說,將來會給她買一個這樣的院子,隻有他們兩個人生活……
前塵往事曆曆在目,如慢鏡頭那般播放著,徐閱笑了。
他說,“諾諾,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你高興嗎?”
他看到身邊於諾甜美的笑顏,她喚他,“閱閱,阿閱,喂,阿閱……”
“閱閱啊……”
鏡頭捕捉到徐閱那緩緩咧開的笑容,隻是他那恍惚的眸光裏,一抹晶瑩卻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