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父親也在年複一年深翻地中老去了。金寶記得,父親臨死前交待:地要深翻,莊稼長得歡。這地在咱手裏種一天,咱就要對得起它。記住,咱莊稼人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咱們的命根子。還有,我死了,把我埋在咱那片地旁的禿嶺上。父親說著,瞪眼望著金寶,直到看著金寶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才慢慢閉上眼睛,微笑著去了。金寶照做了,把父親葬在了那片地旁,葬在爺爺一旁。
想到父親和爺爺,金寶抬起頭,望了一眼地旁禿嶺上那兩座長滿荒草的土堆,那裏躺著他的親人,躺著他的父親和他的爺爺,躺著兩個曾經鄭重告訴他,“地要深翻莊稼長得歡”道理的兩個莊稼人。多少年了,金寶一直記著父親和爺爺的話,縱然披星戴月,也要年年將自家的土地深翻一遍。
金寶再次將目光移向遠處的群山,動情地看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要不是看見村子裏大多數人家的燈光都亮了,金寶還想再多看一會兒,再品味一下那遠去的日子。但他知道,他該回家了。明天,他還要早早去廠子上班,去加工那些板材,然後再運到城市,壘成一座座高大氣派的建築物。
金寶拔出鐵鍁,那鍁已被他磨的澄明瓦亮。金寶望著腳下剛剛深翻過的大塊土地,彎下腰抓起一把泥土,那土細細的,揉揉的,握在手裏舒服極了。又一陣風吹來,田野裏彌漫了新翻地裏特有的清香,拱得金寶的鼻子癢癢的,金寶不由地深吸了一下鼻息。
吸夠了,金寶輕輕地放下手裏的那把土,在鍁把上磕了磕鞋裏的土,扣緊汗褂上的扣子,扛起鐵鍁,順著那條彎彎的山間小路,踏著融融的月色,朝嶺下的村子走去。那裏,有他溫柔的妻子、活潑的小兒,有他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