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女人搖搖頭。
男人隻好笨拙地拿起了那兩隻顏色已經變暗了的瓢。男人拿著瓢,像女人那樣,將米和水從大瓢倒到小瓢,再從小瓢倒到大瓢。倒來倒去,結果竟然和20年前自己第一次淘米一模一樣,沙子一粒也沒淘出來。20年了,男人的淘米手藝居然沒有絲毫長進。男人氣急,扔掉了手裏的瓢,轉身欲出門。女人拉著男人的手不放。男人很疑惑,女人今天這是怎麼啦?男人懶得去問,隻好耐著性子重新淘米。
飯總算做好了。男人端起飯碗就吃,隻聽“嘎巴”一聲,男人頓時呲牙咧嘴,吐出那口米飯,用筷子巴拉著,居然找出三四粒細碎的沙子。
女人卻大口大口吃的津津有味,雖然女人的嘴裏不時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
接下來的日子裏,男人照舊很少回家吃飯。
女人的米飯照舊天天做著。白燦燦、香噴噴,沒有一粒沙子。
女人越來越憔悴,臉色越來越差。
男人終於回家吃飯。這次,男人主動到廚房淘米。女人在一旁看著。
男人左手拿大瓢,右手拿小瓢。先用大瓢去米袋裏挖半碗米,然後拿乘著米的瓢去水缸裏舀半瓢水,來回在瓢裏晃晃,水在瓢裏旋幾個圈。然後,女人再從大瓢倒進小瓢,再來回晃晃,水在瓢裏又旋幾個圈,然後再從小瓢倒回大瓢……就這樣,大瓢到小瓢,小瓢到大瓢,來來回回,次序從來不亂。如此這般,十幾個來回下來,那些摻雜在米裏的細沙便一粒不少地全留在大瓢底下了。女人奇怪,男人居然淘的很熟練,而且挑不出一粒沙子。
白燦燦、香噴噴的米飯端上了桌子。
男人端著碗怔怔地看著女人,幾次欲言又止。男人腦子裏全被另一張年輕女人的笑臉占據了。男人曾為了這張非常愛吃米飯的年輕的臉整整苦練了兩個月淘米。
女人低著頭,破天荒吃了滿滿一大碗米飯。
女人笑了。
放下碗,女人站起來收拾碗筷,卻一下子撲到在地。女人被送進了醫院。女人氣息微弱:你終於學會淘米了,我可以放心了。女人說完,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去了。
男人整理女人的遺物時發現一張女人的病曆,男人一看呆住了:原來,幾個月前女人就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晚期,忌米飯。那個日期正是女人堅持要男人自己淘米做飯的日子。
霎時,兩行熱淚從男人的眼裏奔湧而出。
男人走進廚房,找出那兩隻女人用了幾十年的瓢,一手一隻,不停地從大瓢倒小瓢,又從小瓢倒大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