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1(1 / 2)

這是第一次赫連十三帶她出去遊玩。

樓蘭古城裏,各國的使節,商人,百姓絡繹,人群喧嚷,燈火通明,商賈累累,好不熱鬧。讓向來愛玩兒的趙渝頓時雙目亮堂堂,拽著赫連十三這瞅瞅,那瞧瞧,左買一個糖人兒,右買一個頭巾。赫連十三望著眼前如玫瑰般嬌麗的女子和她臉上終於又有的生動無邪,墨綠色的眸子裏似乎流淌過了一股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忽然,女子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赫連上前,隻見趙渝忽然間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呆呆地看著前方某處,然後忽然快速向前跑去,嚇了十三一跳,等十三追上時,才發覺趙渝停在了一個領著籃子的老婦麵前,正伸手從錦囊中掏出一把銀票來,“這些我全要了。”她用漠北話輕輕地說。老婦一愣,見今兒個剛上的貨,就有人全包,不禁喜笑顏開,立刻將整隻籃子都給了趙渝。

籃子也不甚大,上麵蓋著白布。赫連輕輕掀開,忽然一愣,原來裏麵整整齊齊裝著的,竟是熱乎乎的桂糖糕。

趙渝輕輕地拉了赫連的手,低聲道:“我今日忽然有些累了,找個安靜的地方,請你吃桂糖糕去。”赫連不言,依言帶著趙渝出了樓蘭城,到了城郊一處小破廟裏,趙渝也不嫌棄,一撩袍子,往台階上一坐,掀開籃子拿起一塊兒便往嘴裏送。

她吃的實在沒有規矩,也沒顧得上身旁的赫連,就一塊塊地向嘴中塞著,桂糖糕粘膩,終於,在塞到第七塊時趙渝感到吃不下去了,胃裏陣陣的惡心,她用手背抹抹嘴,卻發覺那上麵都是淚。

“好端端的,又哭什麼?”赫連拉住趙渝的手,“可是又想宋國了?”

但趙渝卻隻是搖頭,過了許久,待把嘴裏的糕全咽了下去,才終於哭出聲來。赫連也不避諱,輕輕地擁住趙渝,任淚水沾染了自己墨色的袍子。隻聽懷中的女人不斷地重複著:“我對不住他……對不住他……都是我的錯……”

“對不住誰?”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連名字都不知道?”

趙渝漸漸平靜了一下,繼而抬起淚眼,忽然道:“不對,你是漠北的王,你應當知道的。”

“哦?”赫連笑了,“不妨說來聽聽,幸許我確實認得這樣一個人。”

“他死了。”趙渝忽然笑得淒慘,“十年前就死了……十年前,我才十三歲……我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宋國和漠北打了一場大戰,當時的漠北王輸了。就把自己的親兒子送到宋國宮裏做質子。”

“原來你指這事。這事確實有些年頭了。而後呢?”

“而後?那時我並不知道他就是那個漠北來的質子。我以為漠北人凶悍,可他偏偏笑得那樣溫柔。他住的那個破院子與我母妃的霜花殿僅一牆之隔,我當時不懂事,老愛惹是生非,上牆下樹無法無天。看到牆外還住著一個灰色粗布衣的少年,終日餓得可憐,就從宮裏偷了桂糖糕給他吃。”

“那個院落破的不行,父皇也沒給他請先生教導。我初識他那會兒,不過八歲的樣子,整日窩在宮裏也沒個孩子影。就想著裝模作樣充先生,用樹枝子在抹著沙黑的炭灰教他識字玩兒。他脾氣好得不行,比我的任何一個皇兄待我都好。他也不怕我,隻說我不該來找他玩,這樣不好。我當時驕橫的很,覺得父皇寵我,又覺得他或許是個下人的兒子,就算被發現也不會如何。”

“想不到啊,當年送去南宋的那家夥還和宋國的公主有了一段情。”赫連看著趙渝回憶時眼裏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不覺開口諷刺了一句。

但趙渝並不在意,她輕輕搖了搖頭:“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可我那時候小,不覺有什麼不妥,但深宮人心卻醜惡。十三歲那年,這事兒被我三皇兄發現並告發給了父皇了,我沒有料到父皇會勃然大怒,命令大內侍衛將我關進了祠堂裏,還給他扣了個私通皇族的罪名。等到趙飛將我從祠堂放出來時,我才從宮女那裏得知,原來他就是那個漠北來的質子。而一個膽敢與皇族公主有接觸的質子,會是怎樣的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