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途中變故(1 / 2)

拜別了楊家莊的鄉鄰,楊忠一家和柯瑾留下護送的兩名侍衛踏上了前往京師的路程。隴國疆土遼闊,共有28道,寧遠所在陵西道地處最西,也最貧瘠荒涼。楊忠一行七人風餐露宿,穿過漫漫黃沙、窮山惡水,直走了月許時間方始踏入隴國腹地。

楊忠早年曾外出遊曆求學,後又為官多年,對各地風情甚是熟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沿途的荒涼破敗、舊屋蒿草、白骨遺矢,依舊讓他眉頭緊皺、撚須不已。盡管之前在跟兩名侍衛閑談時,楊忠對自己回鄉後這四年來的大勢有了大致了解,但眼前的一幕依舊讓其吃驚非常。

今上魯嘯天二十八年前弟繼兄位,蒞臨天下,勵精圖治,頗有政績,年過花甲,漸怠於政事,後納高氏入宮,沉溺聲色,高氏勢大,貪腐橫行,民怨迭起,但山右道乃朝廷糧米重地,怎落敗至此?

一旁騎馬而行的侍衛房行樸見到楊忠臉上的不解之色,略一猶豫,開口道:“大人不知,山右雖是糧米重地,但自兩年前便滴雨未降、蝗災肆虐,稻米大都絕收,是以百姓難以度日。”

楊忠看了看房行樸,問道:“雖是如此,但依過往收成,百姓家中應有存糧,再加上朝廷賑濟,也不至此!”

房行樸聞言,欲言又止,不再多說。楊忠久曆官場如何不知,心中暗暗歎息,這時往前方探路的另一名侍衛李鑫匆匆趕來,老遠便叫道:“老房,快讓大人繞路,前方刁民作祟!”

房行樸對此顯然早已司空見慣,忙上前叮囑了車夫一聲,直教馬車往旁邊一條小路上趕將而去。

楊忠從車窗向後望去,但見遠處數十蓬頭垢麵的災民正向這邊趕來,有老又幼,手持破碗、棍棒,衣不蔽體,黑壓壓的人頭連成一片。

見此情形,車夫亦是著急,馬鞭揮動不停,隻將車子趕得飛快,然而剛走不遠,前方忽然又不知從何處轉出六七名災民,捧碗持棒,橫檔於路。

楊忠歎息了一聲,從旁邊取過幹糧,剛要拋擲於地,以救災民,卻見車旁的房行樸催馬上前,拔刀出鞘,刀光閃動間,兩三名災民已是橫屍於地。幾名災民見此,驚呼一聲,四散而逃,待到馬車過後,上前搶到同伴的屍體之上,撕肉裂骨,也不顧滿身血汙瘋狂啃咬起來,樣子頗為猙獰。

回頭看著眼前的慘象,楊忠搖了搖頭,雙目微闔,放下車簾,不再多說。這時,忽然聽得旁邊的楊旭“哇”地一聲,楊忠與柳氏急看時,卻見楊旭麵色煞白如紙、身子微傾,嘔吐不止。

見此情形楊忠自是明白,楊旭肯定是掀起後簾瞧著那些慘象受到了驚嚇。眼見楊旭受到的刺激著實不小,估摸著馬車也已遠離那些災民,楊忠忙吩咐了車夫一聲,將馬車停在了路邊。楊忠上前攙扶著楊旭從馬車出來,不料這時已然將早間進食盡數吐出的楊旭,幹嘔了幾聲,滿臉憋地通紅,左手捏著脖頸,卻是被腹中之物噎住了喉嚨,無法吐出。楊忠心中大急,忙上前拍打楊旭後背,然卻無濟於事,楊旭嘴巴大開、呼吸急促、臉色已然發紫,那喉中之物依舊無法吐出,直急得楊忠和柳氏滿頭大汗。

這時前方的房行樸也已回轉,見此情形,急忙翻身下馬,不由分說,把楊忠推開,雙掌平推抵住楊旭的背心,將自身的真力直輸了進去。這時,隻聽得楊旭喉中咕咕聲響,“啊”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旋即雙目微翻,直暈了過去。

好在平日裏因楊旭體弱多病,楊忠閑暇時也翻閱醫書、涉獵岐黃之術,當下伸手摸了摸楊旭的脈象,看了看他的麵色,知道兒子並無大礙,旋即按捏推拿了楊旭心口、麵部幾處要穴,將已然昏迷的楊旭放到車上幹淨之處,向一旁的眾人擺了擺手,示意放心。

向房行樸謝過其對愛子的援手之恩後,楊忠看了看楊旭適才吐出的瘀血,卻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這些血漬色呈紫色,散發著刺骨的寒意,被其沾染上的草木枝葉上已悄然覆了一層薄如紗紙的白霜,這還無算,內有兩三個鵝卵大小的血塊,色澤烏黑發亮,周圍的白色寒氣更是聚而不散。

柳氏終是婦道人家,膽子小些,望了楊忠一眼,有些怯怯地道:“老爺……”

楊忠歎了口氣,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帛,將地上的那幾個黑色血塊小心包起收好,然後與柳氏上了馬車,吩咐眾人一聲,直催著車夫向前方繼續趕去。

好在一路上雖又遭逢幾波災民,卻也沒再出啥狀況,天黑時楊忠等人終於到了一處名叫吉安的小鎮,鎮子雖然不大,但在這荒亂的年月人煙也還密集。

在客棧安頓下來,不等楊忠吩咐,李鑫、房行樸便出去找來了這裏的幾名郎中。幾名郎中診察了楊旭的病情,結果也與楊忠的判斷相差無幾,施以針石,開了一些藥劑後便即離開。

楊旭這一昏迷足足過了三天方才蘇醒,醒來後氣色雖然好了一些,但身子顯然虛弱非常,且偶有呆呆發怔,顯然還沒有從那人吃人慘象的驚嚇中回複過來,想要繼續趕路已是不能。無奈之下,急於上京赴任的楊忠隻好將房行樸留下照料柳氏母子三人,而後和李鑫先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