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春分(1 / 2)

"桃夭灼灼,爍爍其華。蕙蘭之姿,幾度春夏。非我斷腸,歿歿奈何。"桃桃哼唱了一遍,不禁皺皺眉,不解的問身邊撫琴的人兒,"二小姐,什麼意思啊?"這位二小姐搖了搖頭,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滑行,許久才開口"桃桃,陪我出去走走吧。""好啊!好啊!"桃桃歡叫起來,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現在正值春分,而這個時節正是武陵郡的時節,是屬於滿山遍野的桃花的時節。花間一陣輕風拂過,似是下了一場紅雪,花下身影飄飄,似遊龍穿梭,還伴著一陣陣脆脆的笑聲,那是桃桃在花下歡舞。這位二小姐看著看著竟有些心醉,有多長時間沒見這桃花呢?好像也隻是三個月而已啊……"桃夭灼灼,爍爍其華。蕙蘭之姿,幾度春夏。非我斷腸,歿歿奈何。二小姐,好聽嗎?"桃桃甜甜的問。這二小姐一愣,沒想到她這個時候唱出來,剛要張嘴說話,不料身後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好是好,隻是不合時宜。""怎麼不合時宜了?"桃桃奔了過去橫在了來人麵前。

那聲音再次響起:"敢問這位大姐兒,詞可是你做的?"

"不是。"

"這就是了,此詞應取自《詩經》中的《桃夭》,本是一首愉悅的詩。現在唱來卻有悲音,有負今日美景。"

"噢……先生莫怪。這詞是我家二小姐做的。"桃桃說著指了指依舊背對著他們的小姐。

"桃桃,走吧。時候不早了。"二小姐似是煩了,催促起來。"可是小姐……"桃桃突然很委屈,剛出來卻要回去。"你野了是不是?"講得一點都不能通融。"小姐留步,小生如有冒犯處還望小姐見諒。"這次這個聲音已失了剛才的刻板與僵硬,多了許多試探但來人待到抬頭時,花影浮動主仆二人早已消失不見。於是花林中隻留下斷斷續續的聲音叫人分辨不清。

"小姐,那位公子好像是在給你道歉呢"桃桃在仔細分辨了聲音的內容後,認真地說。

"走吧,我累了。"道歉?何苦呢。二小姐突然覺得想笑,隻不過是一介迂腐書生而已。走不多久,她遠遠的看見自家馬車停在路上,車夫大拴早就瞅見了自己,利落的跳下來候在一旁,這二小姐突然的又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這麼好的景致,怎能由一個不相幹的人破壞掉了呢?想著想著,腳步不由得慢了許多。說實在的,真叫她撇下眼前景致回柯府--她那個家,她是斷然不舍得。桃桃猜出了一二,打趣兒道:"人家剛剛才被你拖著走,現在我又拖著你走啦?"柯二小姐抿嘴一笑,"你這丫頭真是見縫插針。你若想急著回去見馮媽,我大可成全你。"桃桃像被刺了一般,跳到幾步遠的地方,哀求道:"饒了我吧,那老婆子是母夜叉托的生,見誰滅誰。"柯小姐聽完,一陣好笑。

二人說笑間已扶了大拴進了馬車,偏偏這時那聲音竟突兀的闖進來,"小生鄭秉直,今日冒犯姑娘,還望姑娘見諒。"大拴見車前莫名其妙得跑來一個男子,滿嘴胡言,大是惱火,喝了一聲:"這是柯大學士府家的二位小姐,豈容你胡來?"

"大拴!"柯小姐喊了一聲,隨即柔聲說道:"公子太執著了,你又沒什麼錯。""不,"鄭秉直依然不肯退開,"若知此詩為小姐所作,小生便不會說那些蠢話。"蠢話?柯小姐有些意外,脫口而出"&39;之子於歸,宜其室家。&39;本來就是件很愉悅的事,此句當配今日。哪裏來的蠢話?你若隻是因歉意而來,那就不必了。大拴,走。""駕!"大拴得了令狠狠一抽馬後腿,車子在鄭秉直跟前繞了個圈徑自走了。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呢?他直直的站著有些神往,忽的想起了什麼,朗聲而唱:"桃夭灼灼,爍爍其華。蕙蘭之姿,幾度春夏。非我斷腸,歿歿奈何。桃夭姣姣,昭昭其質。高山流水,擊鼓之交。黍離有情,青青子矝。"歌聲一出霎那間雲停風住,連大拴這等粗人都屏神寧息的聽著。桃桃偷看了一眼小姐,隻見她凝神不語,"停車!"柯小姐一聲命令把大拴從九霄雲外生生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連馬都忘記走了。"小姐有何吩咐?"大拴匆忙跳下來應道。

"請那位公子過來。"小姐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

"諾。"大拴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來到鄭秉直麵前抬手向馬車方向一遞"鄭公子請。"

鄭秉直暗暗舒了口氣,向大拴抱了抱拳,穩穩來到柯小姐的馬車前,但見車簾一掀,桃桃伸了頭含笑問道:"鄭公子,我家小姐喜歡你的歌,她想問你這歌的後半首是什麼意思?"說著回頭飄了一眼自家小姐,捂了嘴嘻嘻笑起來。鄭秉直沉吟了片刻,應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小姐,再會。"言罷,拂袖而去。"慢!"不知何時,柯小姐已飄然下車,這次她終於看見了那人的背影,修長的身形卻過於單薄,青灰色的儒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那人也聽見了柯小姐的挽留,回轉頭來,相視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