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離皇過度保護的瀟貴妃直至產下皇長子而後才被知曉已然懷孕生子。首得皇長子,離皇欣喜之餘,不顧反對,硬是要冊封其為一國儲君,卻不料引起了後宮傅皇後與朝堂傅家的強烈反對。
在皇長子二月之際,離國西北之地幹旱,三月未成下雨,民不聊生。無奈之下,離皇親登國山景雲山,進國庵淨雲庵中向天祈福,以求國泰民安。
彼時,本就惱怒非常的傅皇後連同當朝傅相以宮中禁術——巫蠱之術陷害瀟貴妃,條條框框的狀紙呈現至已然退出朝政的傅太後麵前,此案的證據確鑿,縱然是百口也莫辯。
因而傅太後用懿旨雷厲風行地以鳩賜死了瀟貴妃,皇長子卻不知所蹤,兵部尚書柳氏一門,皆受此牽連,滿門抄斬,徒留一位不為人知,幼時便離家拜入空雲派,化名長佑的嫡長子柳致遠。
事出突然,柳致遠僅來得及救出尚在繈褓之中的皇長子,賜名離夙,並收做首徒,告知一切。
二十年後的如今,離夙回朝,僅憑一張酷似離皇年少時的眉眼和那血脈相連的血緣便被認下,也因當年離夙年幼不知,未曾涉及巫蠱之事,加之離皇現今膝下並無子嗣,故而沒有受到牽連,甚至被離皇一舉排除萬難冊封為皇太子。
太多的事情衝擊著離夙的思緒,深沉的眸子裏染上無盡的陰霾,似吞沒光芒的深淵般潮流湧動,令人不寒而栗,而那搭在窗沿上的右手也下意識地用勁,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閉上眸子的一瞬間,隻聽得輕微的一聲脆響,重新張開眸子,離夙那深邃的眸中已然歸於平靜,彷若不曾波瀾過。
隻是收回右手的同時,窗沿上明顯的一角殘缺卻為剛才的情緒波動留下了痕跡。
定下心緒,離夙抬手合上了窗紗,將靜謐到會吞噬人心的夜擋在窗外,隻願守得室內的一方安寧,哪怕隻是一刻。
翌日。
山中的寒氣比山下的濕重,盡管才至九月時節,景雲山頂卻已然偏寒,山間的楓葉還未全部染紅,紅稍枝頭總是夾雜著偏色,或橙或綠或淡紅。
離夙腳踏著白緞登雲靴,踩著青石板間,偶爾聽到片片的“沙沙”聲,那是踩踏楓葉時的破碎聲,斑駁的葉麵在遭受重擊後支離破碎,甚至粉碎成末。
依舊是一襲品質上佳的墨藍色錦袍著身,離夙負著手,漫無目的地在林中閑逛。
淨雲庵身為離國國庵,受封於太宗皇帝,而今不過百年,其雄偉壯碩亦是令人歎服。淨雲庵地處景雲山山頂,其占地更是遼闊,除去前殿後堂各偏殿廂房,更兼後山一片得天獨厚的景地。
出了廂房,庵堂中的尼姑們都在奉行早課,閑來無事的離夙忽得對這禦賜的國庵有著幾分好奇,在漫無目的的觀賞中,離夙的腳步越行越遠,已然步入後山之地。
秋風拂過,垂落些許楓葉,在那樣毫無章法的旋轉中,一片三支分莖的嫣紅楓葉便落在了離夙的肩頭,微不可察的輕觸卻讓離夙不由地側目揚眉。
抬手執下這片楓葉,望著上麵分明的莖脈,離夙憶起早年看過的一本雜記上所言,對於楓葉有過一個美好的傳說,若是你在楓葉垂落地麵之前撚住其中一片,那麼與你命中注定那人就會在七日內出現,同你一般撚住飄落的楓葉。
想到這裏,離夙的薄唇勾起一抹無言的淺笑。
真當是被這樣的景致所迷惑了,居然還會這樣設想兒女情長。
輕笑間,離夙摩挲著手中楓葉的葉脈,輕輕鬆手,任其回歸原有的路徑,飄落,直至觸地。
抬眸,側首,卻發現約莫三丈外,有一素白的窈窕身影懷中抱著一把的楓葉蹲在滿地的楓葉上,而彎腰起身間伸出的一隻修長的皓腕同時撚住了飄落的一片楓葉。
看到這一瞬間的離夙眸子忽得愣住了半分,錯愕在了原地,原本握著楓葉的手無意識地虛抓了幾下,目光跟隨著那素白的身影而動。
風吹起滿地的落葉,卷過了一層迷沙,錯亂的是什麼樣的情懷。
看到素白身影的離去,離夙不由地抬起了腳步,跟了上去。
轉角過後,步入一片竹林空地,悠然閑靜,大片的綠泛著黃映入眼簾。
離夙頓下腳步,挺直著身量,素來以溫潤示人的麵容有著幾分僵硬,顯然被眼前的場景怔在了原地。
原來傳說終究是傳說,不知是惋惜還是無奈,回神過來的離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前方那抹素白的身影正毫無形象地盤坐在原地 ,手裏架著一支被削得原色的木棍,木棍的尖端則是插著一個橢圓不規則的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