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焦點(1 / 1)

任百祥今天晚上絕對是焦點。

同學畢業十五周年聚會,他出了絕大部分的錢安排在陽光大酒店,他代表同學發言,他還第一個向老師敬酒。大家也都圍著他聊些上市公司,投資方麵的事情,他坐在椅子上,架起腿,端著一杯酒,滔滔不絕。

當年的班花,現在的一中老師陶麗也小鳥依人的站在他旁邊,用敬仰的目光注視著。任百祥依然笑容滿麵,揮舞著一隻手,指點他公司的美好藍圖。

班主任笑咪咪地,“任百祥,我這樣的收入能不能炒股?”任百祥皺了一下眉,馬上做出思考狀。他將酒杯伸過去,和班主任碰了一個響杯,“交給我,相信我。”

同學們都鼓起掌來,為任百祥的自信和不忘師恩。

我當然也鼓了掌。盡管我看著西裝革履的任百祥想起了他和我的同學時的情形。

那時他不是焦點。他和我坐在教室左邊的最前排,冬天到了,每一個人進門,都會給我們帶來一陣寒氣。任百祥總是跺跺腳,嗬口氣,搓搓手。我也是,我們倆互相瞅瞅,搖搖頭,又看起書來。

任百祥也做過官,語文科代表,他總是收不齊作業,劉波他們說他抱走得太早。他隻好往返在辦公室和教室之間,他隻是搖搖頭,自言自語的。

當然也有快樂。因為他的身體好,胸肌很發達,我們每個男生都在上麵試過拳,用力撞上十幾下,他笑笑,很得意。所以,下課了,很多人都叫他,包括女生。他不忙的時候,總是走過去,挺起胸脯,挨上幾拳,又微笑著回來。

但他仍然不是焦點。成績隻能是中等,長相一般。所以他寫了一張紙條給班花陶麗,苦苦等待一星期不見回信後,他再也不關注誰是班花,誰是校花。

他象一隻鳥兒,默默地飛完那一段旅程。

今天他又飛回來,象一隻雄鷹,掠盡風頭。他在五張桌子間穿梭,和每一個人碰杯,眉宇間都充滿了春風,很多人站起來,和他碰杯,叫他任總。他客氣著,和男同學勾肩搭背,和女同學握著手,優雅得體。

房間裏開始熱鬧。很多人站起來在桌子間穿梭,尋找當年的同桌,前後位的同學或者同寢室的兄弟。酒杯響個不停,語言在空氣中不停地流竄,室內的溫度急劇上升。

任百祥走到最後一張桌子時,他發現他回不來了,男同學連很多女同學都站了起來。大家象是西方人聚會,端著酒杯碰個不停。他將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靜,準備說話。

附近的劉波也幫助他示意大家安靜,“任總有話要說”,但屋內的語言已經像雲朵一樣覆蓋了天空,劉波和任百祥的力量太微弱,沒有人聽他們的的話。大家興奮地回憶起十五年前的校園生活,快樂的事或難堪的事,都讓人難忘。

劉波拿了一個麥克風,他說請大家安靜,任總同學要說話。這家夥,既加上了官職又叫了同學,聰明。任總於是就講話,講他的公司,講他的大學,他的發展,當然還有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停了一下,他又說起他的公司,“公司在香港上市,前景很好。”

“他是不是喝多了?”劉彬低頭對我說。我感覺也是,我就端起酒杯和劉彬幹了一個。劉波看到我們,把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

任百祥還在講話,聽不出主題。不少人側頭低聲說著什麼,我想應該和任百祥有關。

我走過去,拍拍任百祥的肩膀。“小任,幹一杯!”他愣了一下,劉波也愣了,我沒愣。“喝酒吧,小任!”任百祥終於弄懂我是在喊他,但他還是用手指著自己,“我,小任?”我點點頭,衝著他給了一拳,“看你現在壯不壯?”

劉彬攔了我一下,“不能開玩笑。”我說:“我沒開玩笑,他就是小任,當年你們誰沒喊過他小任。”

任百祥笑了,他揉揉胸脯,靦腆地笑著。他舉起酒杯,“老班長說得對,我就是小任。”他把麥克風給我,“下麵請老班長講話。”

我什麼也沒說,我拉著小任象魚一樣在空氣中遊動。我們所過之處,都是溫馨而又快樂的往事。

任百祥拉著我的手,“謝謝你,讓我回到了高中生活。”

我用力握著他的手,“誰叫咱們是兄弟。”

他又象魚一樣遊了進去,但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他,沒辦法,誰叫咱們單位招商引資的任務重,領導給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和他搞好關係。

所以,他始終遊離在我視線的焦距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