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捕風捉影攝魂人骨簫(1 / 3)

一、一個音樂瘋子

夜黑如墨,星月無光。秦捉影抬起腳來“咣”的一聲,踢開了一家祠堂的木門,他領著十幾名手下衝進去的時候,一個佝背的人影正鬼魂一樣趴在供桌上,他正聚精會神地聽著收音機裏的廣播,秦捉影用手槍指著那個人影的後腦勺,命令道:“站起來!”

那個人影緩慢地一回頭,秦捉影嚇得後退幾步,那個人影太詭異了,他竟然沒有臉,人影的兩隻手中緊握著一冊密碼記錄本,他用那含混的語言,說道:“你們抓不住我!”秦捉影還沒等說話,就見桌子上那台收音機“轟隆”的一聲爆炸了……秦捉影一臉的血!

睡夢中的秦捉影嚇得一身冷汗,他從辦公室的鐵床上猛地坐了起來,這個噩夢真的是太可怕了。

秦捉影的真名叫秦左營,他是軍統重慶站的特勤科科長。因為他屢次在與汪偽政權的暗戰中破獲敵人的密碼,深得軍統局局長戴笠的賞識。故此站內的同行給他送了個外號,大家都叫他秦捉影。

汪偽政權在重慶城內安插下了幾十名特務,特務的頭子就是老K。這個老K陰險狡詐,他領著手下不是投毒暗殺就是實施爆炸,隻搞得偌大的重慶城惶惶不可終日。拘捕老K的任務就落到了秦捉影的身上。可是重慶城內魚龍混雜,軍用、商用和私人使用的電台不下好幾百。軍統總局為了肅清汪逆,特意從美國進口了一台電台位置跟蹤儀,電台位置跟蹤儀非常靈敏,它可以鎖定正在工作的電台信號,秦捉影不到十天時間,他就根據電台不同的信號和發報的頻率,甄別出好幾個電台是汪逆的潛伏人員使用的。秦捉影最後雷霆出擊,成功地捉住了四五個正在發報的汪逆特務。

汪逆的特務組織遭到了致命的打擊,還沒等秦捉影繼續擴大戰果,汪逆特務分子使用的電台竟一齊緘默了。軍統花高價引進的電台位置鎖定儀也徹底失去了作用。

聽到秦捉影辦公室發出的驚叫聲,值班的機要秘書許曼端著一杯加糖的牛奶敲門走了進來。按照軍統的家規規定,站內高級的工作人員不許結婚,重慶站的站長陳森為了叫幾名得力的部下安心工作,特意為他們安排了機要秘書。這個許曼可是有些來頭的,聽說她的舉薦人就是軍令部第二廳廳長鄭介民,雖然漂亮的許曼對秦捉影很有點意思,可是秦捉影為了自身的安全,對她也隻有敬而遠之了。

許曼放下了牛奶杯,她幫秦捉影蓋好了被子,然後用幽怨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說道:“秦科長,您太累了!”許曼講完,見秦捉影不說話,她知趣地退了出去。秦捉影披衣下地,他抓起了床頭的電話,電話是打給監聽組組長黑六的。

沒過五分鍾,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的黑六就出現在秦捉影的辦公室裏。黑六已經目不交睫地監聽了兩天,可是緘默的汪偽特務電台就是沒有活動的跡象。秦捉影將那杯牛奶遞給了黑六,說道:“如果電台繼續緘默,那麼汪偽特務是靠什麼得到上峰的指令呢?”

黑六感激地喝下了牛奶,他吧嗒了一下嘴巴說道:“一個是派人傳達,一個就是從收音機中接受指令!”

重慶到南京千裏迢迢,路上關卡林立,派人傳達密令根本就不現實,最簡便易行的辦法就是通過收音機接受指令。黑六早已經派專人在監聽南京方麵的三套廣播。這三套廣播分別是偽政府台,這個台多數是播報汪偽高官的新聞和新頒布的法令,播音界麵清晰,並沒有什麼監聽的價值。第二個是娛樂台,這個台倒是不厭其煩地播放一些京評曲牌、外國名曲,可從監聽的結果來看,一點叫人懷疑的蛛絲馬跡都沒有。第三個是個商台,這個台就給人以大雜燴的感覺了,什麼花邊消息,股市彙票,以至於各種廣告,總之是亂七八糟,最有可能播放秘密指令的就是這個商台了。這個商台也就成了黑六的監聽重點。

可是監聽的結果卻非常令人失望,商台的廣播除了有一種令人眼花耳亂的感覺外,黑六一點有價值的秘密情報都沒有收集到。秦捉影想了想說道:“汪偽的特務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收聽廣播和記錄密碼的方式,可是不管他們怎麼玩,都得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他必須有個能接受電波信號的收音機啊!”

在1940年的重慶,國民政府為了防止日偽對重慶居民的反動宣傳,平民擁有收音機是違法的。而對於一些上流人士家的收音機,軍統機關都對其做了技術處理。南京台的廣播一般人是收不到的。隻要軍統局加大力度,找到沒有經過技術處理的收音機,就有可能找到隱藏得很深的汪偽特務!

搜查收音機,和尋找電台一樣,難於上青天,根本就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黑六領著手下夥同重慶的警察一起行動,三天後,果然搜繳出了30多台沒有被技術處理過的收音機,20多名懷疑是汪偽特務的人員被帶到了軍統大院。經過一整天的鑒別,三個最有可能是敵特嫌疑人的卷宗被送到了秦捉影的辦公桌上。

秦捉影為了抓住汪偽的特務,他急忙連夜審問,最先帶進審訊室的兩個嫌疑人,他們一個是糧商,一個是銀行的小職員,經過審問,秦捉影鼻子差點氣歪,那個糧商連字都不會寫,另一個銀行的小職員麵對刑具竟嚇得尿了褲子,黑六真是抓人抓瘋了,這兩個根本就不可能是汪偽的特務。

第三個是個滿頭銀發,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老頭,他的名字叫楊捕風。捕風捉影——這是一句成語啊,看楊捕風的名字秦捉影差點沒笑出來,那個神經兮兮的楊捕風在審訊椅上坐定,他望著秦捉影念道:“玉律潛符一古琴,哲人心見聖人心。盡日南風似遺意,九疑猿鳥滿山吟。”

楊捕風讀過唐詩三千首,知道這是唐代張祜寫的《聽嶽州徐員外彈琴》,這個楊捕風可是重慶城內頗有名氣的調琴師,三個月前,美國大使夫人有一架德國斯坦威牌鋼琴需要調音,她連找了好幾位國內著名的調音師後,都沒有解決鋼琴有顫音的問題,最後楊捕風出馬,他隻是用螺絲刀擰緊了幾處螺絲後,斯坦威鋼琴的顫音問題就圓滿解決了。

楊捕風的老婆在日本飛機對重慶大轟炸的時候,被炸塌的房子壓死了,他現在獨住釣魚山上一座荒廢的土地廟中。他每天就是和收音機裏的音樂為伴,楊捕風雖然調音的手段頗高,可是他老婆死後,他就變得神經兮兮的了。黑三的手下立功心切,竟然把一個瘋子給抓了回來。

秦捉影突然“砰”地一拍桌子,吼道:“你私藏沒經過處理的收音機,那可是要坐牢的啊!”楊捕風卻置若罔聞,過了一會,他突然眉毛一揚說道:“有收音機嗎?我要聽音樂了!”

秦捉影氣得一瞪眼睛,他正要臭罵黑三一頓然後放人,沒想到楊捕風卻從審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指著屋角鐵櫃上放的那個五管礦石牌的收音機說道:“好,這個是好東西!”

楊捕風走了過去,他把收音機的開關旋鈕打開,然後把波段指針調到了南京的娛樂台,11點15分,收音機裏播放的是德國著名音樂家舒曼的《蝴蝶》。

二、太平橋大爆炸

收音機裏傳來舒曼明快的鋼琴曲,楊捕風聽著音樂倒安靜了下來,最後他竟一屁股坐到了冰涼的水泥地上。幾個軍統的小特務一見黑三向他們使眼色,他們正要拎胳膊拉腿將楊捕風抬出審訊室,就聽楊捕風指著收音機大叫道:“彈錯了,彈錯了!”

秦捉影一擺手,製止了莽撞的小特務說道:“什麼彈錯了?”

楊捕風把一曲《蝴蝶》聽完,他“嗖”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走到秦捉影的辦公桌旁,拿起鋼筆“沙沙沙”地把《蝴蝶》的曲譜寫了出來,寫完正確的曲譜,他又把收音機中彈錯的那段曲譜寫了出來。黑三看著那段彈錯的鋼琴簡譜,一拍桌子,肯定地叫道:“密電碼!”

汪偽政權的特務機關真的是太狡猾了,他們竟把密電電碼改成曲譜,然後夾雜在《蝴蝶》的鋼琴曲中播了出來。不是專業級別的耳朵,誰能聽出《蝴蝶》鋼琴曲中的錯誤呢?

黑三將那一串密電電碼寫了出來——可是這些碼文和軍統以前的汪偽密碼有些不一樣,不管黑三的手下怎麼努力破譯,就是不能將其翻譯成一段完整的話。

翻譯密碼最需要的是兩樣東西,一個是密碼本,另外一個就是密碼鑰匙。密碼本好理解,那是接發密碼雙方早就約定好內容的本子。而密碼鑰匙就是怎麼讀這些數字密碼的規律碼。

秦捉影前幾天破獲過汪偽的好幾處電台,他手裏就有汪偽使用的密碼本,秦捉影不愧是密碼破譯的行家,他研究了半天,終於把3214這組數字提了出來。3214就是這組合密碼的密鑰,因為這串密碼全部都是四位數的組合,其他的數字組合中都出現了超過4的數字——很顯然,符合密碼鑰匙規矩的隻能是3214.

密碼鑰匙又叫調序碼。用3421當密鑰——比如排在第一位的8675這個密碼組合,用密鑰調序後,8應該放到第3位,6應該放到第4位,7應該放到第2位,而5應該放到第一位,8675經過調序,最後就變成了5786.

到密碼本上一查,5786代表的意思是明亮的明字。將這串密碼翻譯成一句整話,竟是明日8時,炸毀太平橋——九個叫人心驚肉跳的黑字。

秦捉影推開審訊室的百葉窗,這時候的天已經亮了。秦捉影一看手表,已經是早上7點55分了,太平橋是重慶東城清水河上的一座石橋,汪偽炸太平橋幹什麼,要知道太平橋也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軍事目標啊!

秦捉影想派人到太平橋已經來不及了。他忽然想起軍統行動隊的牛副隊長就住在太平橋附近,他急忙抄起了電話,牛副隊長正在睡大覺,他接完電話,急忙穿著睡袍跑到了街上——三輛國防部的轎車正好從他的門口鳴著喇叭開了過去。

最後麵的那輛道奇轎車的車牌竟是——國004號,那就是國防總長的轎車啊。牛副隊長急忙回到屋裏,他剛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國防總長的座駕剛剛駛過,電話那頭的秦捉影急叫道:“截住他,一定不要叫國防總長的轎車駛上太平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