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凰丹輝看到那一幕,當時力道驟減三分,才不致於要了歐陽智雄的命,因為他始終認為,隻要一個人還存有守護之心,那他便還是有救的。
荒林之內,隻有錯落的枯槁樹木與滿地糜黃的雜草,然而在雜草之中竟赫然躺著各種毒物的屍體。雖是零零散散,但依稀可辨是毒蛇蠍子之類的五毒蟲物,觀它們的體型都比平時野生的還要大上三倍左右,必定是人為飼養而成。
“能夠同時馭使這麼多毒物,此地也隻有歐陽智雄有這個能力,莫非這一切都是他幹的?”凰丹輝內心湧起一陣不祥的感覺,他不希望是他當時一念之仁而使整個村鎮的無辜百姓慘遭屠戮之禍。
凰丹輝加快腳力,朝毒物屍體散布的方向疾馳而去。林飛鴻已看出他神色有異,沒有多問,隻是緊緊跟隨了上去。
十裏之外,隻見一條長有十丈的巨蟒在貼地急行,它的身上已是傷痕累累,地上的碎石劃進它腹部的傷口,刺進它的血肉,它卻仿佛毫無所覺,如一匹倔強的戰馬,誓死保護它的主人。它的背上,伏著一個渾身浴血的人,縱然巨蟒盡力使自己的身體保持平穩,但稍微一絲的顛簸仍是讓這個人一大口鮮血嘔出。溫熱的鮮血淌過巨蟒傷口那冰冷的血肉,碰觸的刹那,巨蟒受到感知,立時將腦袋轉向後方看著他,嘴裏不時發出“嘶嘶”的關切之音。
這一人一蛇,便是歐陽智雄與那條巨蟒。
不消片刻,歐陽智雄似是再也支撐不住,從巨蟒背部滑落下來,無力地滾落在雜草堆裏。巨蟒立刻調頭將長長的身軀把歐陽智雄圍攏起來,並用尾尖輕輕觸碰歐陽智雄,再指向自己的背部,示意他趕緊上來。
歐陽智雄隻是慘然一笑,強提著殘存的氣力緩緩道:“好孩子......我已經快不行了,你不要管我,自己從地底逃走,我的五毒陣困不了她們多久的,你快走!快走!”
巨蟒用力搖頭,將歐陽智雄圍得更緊了,生怕一絲微風吹進來都會傷了他。
歐陽智雄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但卻硬生生抬起手臂推了推巨蟒的身體,無力地吼罵著:“笨蛇!你真是條笨蛇!你隻是個畜生,學人講什麼義氣?我叫你走就快走啊!”
巨蟒不會說話,也不理會歐陽智雄的責罵,隻是將腦袋遮在歐陽智雄頭頂,輕輕摩擦著他的鬢角。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稚子在父親懷裏撒嬌,歐陽智雄對它而言,既是主人,也是父親。
歐陽智雄眼裏噙著淚,再無昔日冷酷的笑語,現在的他如一個即將死去的父親,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身邊這個孩子了。
緊接著四條人影伴隨蕭瑟秋風從後方現出,在林間幾個起落,便已到了歐陽智雄麵前。
這應該是四個女人,但她們的體型卻都很矮小,加上容貌醜陋,看上去猶如四尊鬼童。唯一可取的地方便是她們華麗的衣服,柳紗曼袖,上麵刺繡的瓔珞就似在迎風起舞一般令人陶醉,但前提是不去看她們的臉。
她們的手中各握著一樣奇怪的兵器:招魂鈴、幽鳴笛、撥浪鼓、蕩心鈸。這四件兵器本就詭異,上麵竟是布滿暗紅的血漬,似是剛剛接受了一場鮮血的洗禮。
一聲低沉的嘶吼響起,巨蟒昂首張開血盆大口,擋在了歐陽智雄麵前,一股風沙驀地刮起,木葉紛飛中唯見它那一雙碧綠的蛇眼在閃爍,那是視死如歸的目光!
然而如此悲肅的場景讓四個女鬼童的笑意更加猙獰起來,似乎眼前那道龐然蛇影不過是隻隨手便可捏死的螻蟻罷了。
持招魂鈴的女子嗤嗤笑著,聽者卻有如芒刺在耳,隻見她向前踏上一步,直視巨蟒的雙眼道:“想不到這次竟能讓我們碰上此等珍獸,待將它獻給仙子,仙子必定歡喜得很呐!”
此刻已重傷命危的歐陽智雄不知從哪裏生出的氣力,迫使自己站了起來,踉蹌著走到巨蟒身邊,怒目瞪著眼前四人,恨聲道:“你們這四個禽、獸不如的鬼東西,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這又是何必呢?”持幽鳴笛的女子故作惋惜,語中卻盡是譏誚之意:“如果當初你直接將它交給我們,就不用連累那麼多人為它而死。到頭來,它依然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你也不必白白送命了。”
歐陽智雄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喃喃自語著:“不錯......是我害了他們......都是我的錯......。”
就在歐陽智雄分神之際,這四名女子忽身形挪移,竟是一同朝巨蟒出手,因為她們已經看出歐陽智雄無力反抗了。
然而四道黑色劍氣從天而降,毫無征兆卻又準確無誤飛襲向四名女子。四女子反應甚是敏捷,當即揮動手中兵器,樂器之音仿佛迎風而長,化作護壁擋住劍氣。
四名女子當下各退一步,齊聲斥問:“誰?”
林飛鴻與凰丹輝已從上方的枯木頂端飄落下來,原來他們一直潛藏在樹頂之上,在場之人竟都無所覺。但四女子卻忍不住一起盯住了凰丹輝,目中竟有垂涎之色。持蕩心鈸的女子對同伴笑道:“姐姐們,這小哥哥倒是生得俊俏極了。”
看著那四個如女中色鬼的目光,林飛鴻強壓住心中的惡心,感慨自己幸虧沒有生得那般俊俏,否則被這四對猥褻的目光盯著看,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會有的。但他麵上依舊淡淡問道:“你們四位又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