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2 / 2)

孩娃們一臉茫然。

莫須有瞪遞遞眼,嫌他說話不分大人孩娃。遞遞眼要回應,發現孩娃堆裏多了個莫米爾,才記起這個崽娃子被狼驚嚇後,就再沒去上學。遞遞眼望著莫須有嘿嘿幹笑了兩聲,卻對莫米爾說,崽娃子,剛才叔說漏了嘴,其實分清公母很簡單,去看看你的小嫂子就成……

遞遞眼!莫須有惱了,大聲喝住遞遞眼,並且叫的是他外號。遞遞眼聽著刺耳,但還是住嘴了。

莫須有很不高興地說,你越說越不著調了,一群崽娃子,幹啥呢,對崽娃子就不能教好一點的!真是!

遞遞眼嫌莫須有沒在孩娃們跟前給他麵子,叫了他的外號,心裏有氣,回應了一句,好,我不說了還不行麼,你就好好跟崽娃們說吧。說完,賭氣地抱起肥羊,蹬蹬蹬幾步衝到穀底河邊,撲嗵一聲將羊扔進吉裏格郎河裏。水花濺濕了河岸,同時,也濺了遞遞眼一身,他也不管身上的濕水,隻看著水中的羊尖細地叫喚著,撲騰開了。

莫乎溝的人有個講究,要把羊洗幹淨才宰殺,這是對牲畜尊重,送它們潔淨地上路。

莫須有看出遞遞眼鬧情緒,但他又不好說什麼。

這段河流較為平緩,水不深,羊在水裏掙紮著往岸上爬。遞遞眼上前去,也不打羊。莫乎溝的人從不動手打牲畜的,遞遞眼也不例外,他揮動雙臂虛張聲勢地又把羊趕回河裏。羊見這麵上不去,便要涉水到對岸。看熱鬧的孩娃們見莫須有和遞遞眼都看著不管,擔心羊逃跑,大喊大叫起來。

正在給蜂箱噴灑糖水的老戴父子倆,端著糖水盆子跑到河邊,幫著將羊趕回河裏。整天在河邊看,他們對莫乎溝宰殺牲畜的風俗已經弄得一清二楚。小戴放下糖水盆,挽起袖子抓住羊幫著洗起來。午後的陽光有了熱度,河水不像早晨那麼冰涼,可還有些許寒意,小戴感覺不到,手指像梳子似的,細細地給羊梳洗。

老戴在一旁看小戴洗羊,突然,他發現伸向河中的樹梢上有一掛蜘蛛網,上麵粘著一隻正在掙紮的小蜜蜂,他伸手去夠,卻夠不著,左右也找不到樹枝,便脫鞋下河,涉水走到蜘蛛網跟前,輕輕摘下那隻蜜蜂,放在一枝硬朗的樹杆上。蜜蜂扇動幾下翅膀,呼地一聲飛走了。

小戴看到父親的舉動,心裏湧滿了暖流,竟然忘記手中的活,正在洗的羊在他手中突然掙脫,向岸上衝來。

孩娃們從不遠處的木橋跑到河這邊,大呼小叫地幫小戴把羊轟進河,繼續洗起來。

對麵緩坡頂上出現了一個黑影子,遠遠地看著河這邊的熱鬧。

老戴注意到了花菇子,便扯著喉嚨,對河那邊的莫須有和遞遞眼大聲說道,守夜抓狼也算上我老戴一個。

莫須有說,你又沒養羊,還怕狼叨走蜂箱!

遞遞眼跟上說,他是眼饞大鍋裏的羊肉呢。

老戴一點也不介意,又說道,我沒羊,可以出份力啊。

遞遞眼說,你又不是莫乎溝的人!

老戴說,這不就是了嘛,說不定,我留在這不走了呢!

洗羊的小戴聽著父親的話心裏明白,父親其實是和莫乎溝的人套近乎呢,他們來到人家的地盤放蜂,不與當地人搞好關係不行,雖然這山、這野果樹、這花兒不歸誰家所有,誰都可以在這裏生存,可他們總歸是山外麵來的,心裏不踏實。跟著父親走過幾個地方,小戴明白這個道理。小戴還記得,他們剛到莫乎溝時,蜂箱還沒擺放好,父親就帶著他到對麵的坡坎上挨家挨戶送去年的陳蜜,對人家微笑著,請多關照。你說蜜蜂采蜜,人關照得上嗎?小戴認為父親多此一舉,可老戴自有他這樣做的道理:蜜蜂采蜜人是關照不上,可咱得在人家的地盤上擺蜂箱,人家哪天不高興了,叫你把蜂箱搬走,這花季剛開始,蜂都放出去了,采不采蜜不重要,重要的是連蜜蜂都收不回來,老本就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