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林語堂06(1 / 2)

六 半玩世者

我們都知道孔子把“中庸”認定為生活的最高哲學,但現實生活中,像林語堂這樣把中庸實踐的如此完美的人可不多見。

第二的哲學

17歲時林語堂以第二名的成績從廈門尋源書院畢業,並考上了上海聖約翰大學。四年後,他又以第二名的成績從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應邀執教於清華大學。由此我們注意到這樣一個現象,似乎林語堂總是跟第二有緣,關於這一點,他在《自傳》中是這樣解釋的:

“畢業第二名似是我一生學校教育中的氣運,我也曾分析其因果如下。大概在各學校中都有一個傻小子,如我一樣聰穎,或稍遜一籌的,然而比我相信積分,而且能認真攻讀課堂內的功課而為我所不能的。我相信如果我肯在功課上努力一點,便不難得到冠軍,不過我不幹。第一,我向來對於課程不大認真。其次,凡做甚麼事我一生都不願居第一的。這也許是由於我血液裏含有道教徒原素。”

看來,不是林語堂考不了第一,而是他根本不喜歡考第一,因為在他眼裏考第一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甚至覺得每次能考第二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不爭第一,隻愛第二。這樣的人生觀在常人看來簡直糊塗之至,第二與第一看似一步之遙,實際卻是咫尺天涯。據說毛主席《卜算子?詠梅》中那句著名的“她在叢中笑”,最早的版本是“她在旁邊笑”。“她在旁邊笑”是第二名,“她在叢中笑”是第一名,雖然都在笑,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笑。比賽結束,所有的鎂光燈都會聚集在第一名身上,而第二名隻能在燈火闌珊處斯人獨憔悴。所以,常人最恐懼的名次就是第二名。

然而,林語堂卻不這麼認為,在他心裏,第二才是最高的智慧和境界。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英雄,第一個吃砒霜的卻隻能當烈士。第二與第一相比,雖然沒有那麼經天緯地,卻能享有更加明智的選擇。更重要的是,成為第一之後你隻能進不能退,高處不勝寒的滋味的確難熬。而第二就不一樣了,進可攻,退可守,來去從容,揮灑自如。

不僅僅是考試,林語堂在生活中也處處都把第二當成一種享受和追求。

在《生活的藝術》中,他提出了讓我們為之擊節的品茶“三泡”之說:“嚴格地說起來,茶在第二泡時為最妙。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幼女,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歲女郎,而第三泡則已是少婦了。”

關於這一點,明代品茶大師許次紓與林語堂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其於萬曆年間著的《茶疏》中寫道:“一壺之茶,隻堪再巡,初巡鮮美,再則甘醇,三巡意欲盡矣。餘嚐與馮開之戲論茶候,以初巡為婷婷嫋嫋十三餘,再巡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來,綠葉成陰矣,開之大以為然。”林許二人皆把第二泡茶比喻成處於最美麗年華的“二八”少女,給人以無限遐想,真是妙不可言。

如此說來,110米欄的史冬鵬可以說是中國最幸福的運動員了。在他的當打之年,往前有劉翔讓他歎為觀止,往後一時也不用擔心長江後浪,老二成了他的代名同。常人談論史冬鵬,總是帶著“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歎,孰不知這正是他最幸運的地方。

半玩世者

在書中,林語堂提出了“半玩世者”的概念,他認為半玩世是一種最美好最理想的人生方式。對此,他有一段堪稱經典的論述,以致於我在引用時舍不得刪去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我以為半玩世者是最優越的玩世者。與人類生活問題有關的古今哲學,還不曾發現過一個比這種學說更深奧的真理,這種學說,就是指一種介於兩個極端之間的那一種有條不紊的生活。這種中庸精神,在動作與靜止之間找到了一種完全的均衡。所以理想人物,應屬一半有名,一半無名;懶惰中帶有功,在用功中偷懶;窮不至於窮到付不出房租,富也不至於富到完全不做工,或是可以稱心如意地資助朋友;鋼琴也會彈,可是不十分高明,隻可彈給知己的朋友聽聽,而最大的用處還是給自己消遣;古玩也收藏一點,可是隻夠擺滿屋裏的壁爐裏;書也讀讀,可是不能用功;學識頗廣博,可是不成為任何專家;文章也寫寫,可是寄給泰晤士報的稿件一半被錄用一半退回——簡而言之,我相信這種中等階級生活,是中國人所發現最健全的理想生活。(《生活的藝術》)

“半玩世者”的人生模式將“道家的現實主義”和“儒家的積極觀念”配合起來,將“真實的世界”與“虛幻的天堂”融為一體。以出世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情,看起來很難,實際上就看你用不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