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一下,眾人心中嘩然,殿內卻更靜。
所有人都知道,藍淑羽的死是在宿鳴山莊便確定了的,當時由寧王府負責操辦喪事,也風光大葬了,如今,再次開棺,這意味著什麼?
還用說嘛?
皇帝的話音一落,立時有人上前說道:“皇上,請三思啊……藍姑娘的死,在宿鳴山莊之時,有很多人都親眼見證過,喪事也是由寧王和寧王妃操辦,死者為大,已入土為安,若隻是為了證明藍姑娘死沒死,就要開棺,這是不是對死者不太尊重了?”
“劉大人此言差矣,如果藍姑娘沒有死,那何來死者為大一說?又何來入土為安呢?”立即有人反駁道。
“怎麼?你是在質疑當初在宿鳴山莊的親眼所見嗎?”
“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
“哼,你現在說得歡快,當初怎麼不見說?別忘了,藍姑娘死後,可是被驗過傷的!”
一句話讓眾人的辯論嘎然停止。
對啊,當時可是驗過一次的,而且,那人還是皇帝派去的,結果也是皇帝認可過的,如果現在說那個時候是假的,驗的有出入,那麼……
眾人都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皇帝的目光沉沉的在眾人的身上滑過,像刀子似的,割皮刮骨,眾人的呼吸都不由得隨著他目光的起伏而微微停滯。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冷亦修的身上。
“修兒,你怎麼說?”皇帝的聲音遙遙的傳來,像是從雪山頂上刮過來的風,凜冽而寒意彌漫。
冷亦修心中冷笑,他出了隊列,來到大殿中間,在孫成強的前麵跪下,聲音朗朗,如珠落清脆,“回父皇,兒臣以為,任何可能都不能放過,既然剛才父皇已經下旨,那便安排人開棺吧,若是……藍姑娘果然沒有死,那兒臣願意領失職誤查之罪,也會真心為我大昭高興,因為後天的大比,藍姑娘依舊可以披掛上陣,為國爭光。”
他說得坦蕩,眾人都不禁微微怔住,任誰也明白,皇帝下旨開棺驗屍的意義是什麼,代表著懷疑了寧王之前所操辦的喪事,代表著皇帝對他的重新考量,而現在,他不但不為自己辯白半句,甚至還如此說!
冷亦維派係的人都心中暗樂,寧王冷直剛烈,最見不得激,如今皇帝當朝說要開棺,他這是受不了這種不信任,要以此來示清白了。
而冷亦修派係的人,心中則捏了一把冷汗,雖然他們並不是不相信寧王會如此不謹慎,但是,孫成強口口聲聲,說他沒有欺君,真的看到了藍淑羽,這其中必有蹊蹺,在沒有弄清楚之前,冒然就答應開棺的話……
隻有冷亦修自己心中明白,皇帝開棺的決心已定,他此時可沒有心情去管什麼大比,他最在意的,是藍淑羽究竟是死是活。
如果藍淑羽沒有死……那麼,他很快就可以聯想到,她當初的假死,代表著什麼,又是在逃避什麼,皇帝的私心,他清楚,冷亦修也清楚。
所以,這件事情,皇帝必須弄清楚不可。
與其自己辯白,不如坦蕩的讓他去查,冷亦修心中的主意也早已經定了。
“很好,”良久,皇帝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他額前的珠簾擋住他的閃爍的目光,華光烈烈,隻覺得一陣銳利掃來,“那麼,就如朕方才所言,開棺罷。”
“是。”冷亦修垂著拱手道。
“陛下,”王丞相出列道:“此事事關重大,不知派何人操辦此事?”
“卿以為呢?”皇帝微眯了眸子道。
“臣以為,此事為了公平起見,應該找一個與此事無關的人,方能保證公平公正。”
“說得有理,不知卿可有合適的人選?”
“臣以為,梁老大人雖然退出了朝堂,但是仍舊有一片愛國之心,仍舊關心大比之事,藍淑羽之前也是大比的重要選手,想來老大人不會推辭。”
“也好,那朕便下旨,讓梁老大人來主持此事吧。”
冷亦修微微垂眸,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梁老大人對此事的關注的確是很高呢。
眾官下了朝,王丞相與冷亦修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便分別離去,孫成強走在後麵,步子有些沉重,他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清自己腳下的路,那黑緞靴子上的暗紋晃得他有些頭暈眼花。
冷不防像是撞到了誰的身上,他慌忙抬起頭來,卻發現撞上了一雙冷銳如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