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話一出口,小宮女葉兒的肩膀微微一抖,她叩了頭說道:“娘娘,奴婢賤軀,怎麼敢讓太醫給奴婢把脈?實在是折煞奴婢啊……”
“無妨,”韋貴妃的聲音波瀾不驚,與她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又涉及到你的性命,怎能馬虎?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本宮也於心不忍,何況,吳太醫已經答應,你又擔憂什麼?”
“奴婢……”小宮女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手,手指緊緊的扣在一起,指甲都泛起了白色。
“姑娘,請吧。”吳太醫在宮中多年,這後宮之中的爭鬥,不見硝煙卻充滿了血腥味兒,他早已經見怪不怪,而今日韋貴妃這個特殊的要求,已經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的味道。
小宮女還想要掙紮,韋貴妃的目光掃過來,像淩厲的刀鋒刹那割來,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咬著牙伸出了手去。
吳太醫麻利的用一塊絲帕搭在她的腕間,房間裏很靜,似乎可以聽到絲帕滑過她肌膚的聲音。
左夫人垂著眸子,隻盯著自己眼前的那一塊方磚,那上麵有細碎的紋路,此刻在她的眼中看來,像是一幅詭異的圖畫。
仿佛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一刹那,吳太醫收回絲帕,小宮女葉兒隻覺得腕上一涼,那絲帕滑去,仿佛帶走了她身上的熱氣。
“回娘娘,”吳太醫彎腰道:“這位姑娘的身子的確有些不太正常。”
“噢?”韋貴妃微微一詫,小宮女葉兒鬆了一口氣,左夫人飄出的眼風中帶了幾分心安。
不料,吳太醫的話鋒一轉,說道:“這位姑娘的脈象的確很奇怪,像是吃錯了某種東西,就像是兩種相克的食物食下,有時候雖然不至死,但是也會讓人有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覺,比如麵紅蒼白或潮紅、呼吸急促、脈象過快,等等。”
“吃錯了東西?”韋貴妃的手指輕輕的撚著玉佩上的流蘇,細細密密的線,繞在指間,“不是中毒嗎?”
“不是。”吳太醫回答,幹脆利索。
他的話音一落,葉兒霍然抬頭,那口鬆過的氣又提了起來,她猛然叫道:“你胡說!奴婢分明就是中毒,那刺客讓奴婢吞下了毒藥丸……”
“是不是中毒,是由姑娘的脈象說了算,不是由老臣的嘴簡單說了算,”吳太醫淡淡的說道。
“來人!”韋貴妃並不理會兩個人的爭吵,而是對身邊的掌事嬤嬤說道:“去她的房間看看,可有什麼特殊的東西,你親自去。”
掌事嬤嬤點了點頭,施了個禮轉身離去。
小宮女葉兒很想回頭看一看,但是又不敢,隻能手指緊緊的抓著衣服的下擺,抓出無數的褶皺,衣服上繡的淡白色花朵早已經被她抓得七零八落。
左夫人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她比葉兒也好不到哪裏去,隻覺得氣息都有些不穩了。
韋貴妃隔著屏風說道:“吳太醫,辛苦你了,到殿外等候吧。”
“是。”吳太醫應了一聲,彎著腰退了出去,韋貴妃揮了揮手,有兩個小宮女上前來抬走了中間的屏風。
韋貴妃的目光在小宮女葉兒的身上轉了轉,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此刻,比說了什麼都厲害。
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殿內寂靜無聲,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都在等待一個結果,決定著某些人的命運。
夜色深涼,微風中帶了幾分冷意,韋貴妃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她轉頭望向深濃的夜色,一彎弦月當空照來,月光清冷如水,灑向大地,她隻覺得心中有幾分淒然,在後宮多年,縱使現在身居高位,也需要太多的謹慎小心,日日像走在薄冰之上。
如今好好的一件事,突然演變成了這副樣子,就算想置身事外,也總是有太多的無奈,命運之手總是推著你去相反的地方,去做你不願意去做的事。
她在思索間,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腳步平穩,讓殿內人的心都微微一緊,左夫人和小宮女葉兒的眸光低垂,向著門口的方向望去,一人的影子一點一點的靠近,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
終於,掌事嬤嬤走了進來,在韋貴妃的麵前施了禮,低聲說道:“回娘娘,老奴在葉兒這丫頭的床下,找到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