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卻仿佛沒有聽到,隻是擺了擺手,衣袖輕搖,像是月光裏飄忽的雲,“這便是容將軍和蓮姨娘應該操心的事情了,本王實在不知。”
“你不知?”容秋猛然握緊了手,尖尖的指甲握在掌心,深深的刺痛,她卻並不覺得,“你怎麼會不知?我不顧一切的趕回來是為了什麼?回來之後不進家門直接來王府探望你是為了什麼?”
冷亦修苦笑了一下,“本王現在也是一個失敗者,你沒有看到嗎?容溪已經走了……這王府仿佛都跟著空了……”
“容溪有什麼好?”容秋緊緊的盯著他,眼睛瞪得溜圓,她幾步衝過來,看著他的眼睛,“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我是容秋,是你一直喜歡的容秋!”
“容秋?”冷亦修把這兩個字在舌尖滾了滾,又喝了一杯酒,唇邊噙著一抹自嘲的笑意,“一直喜歡的?本王也曾經以為是。”
容秋的心一緊,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她十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裙子,華麗的衣料上慢慢被抓出了無數個褶子,可是她卻絲毫不在意,她隻在意剛才冷亦修所說的話。
“曾經?”她慢慢的重複著,眼睛裏的光芒閃動,平時的溫婉柔順早已經消失不見,兩隻眼睛像是危險的獸。
冷亦修瞄了她一眼,心中不禁好奇自己當初是為什麼喜歡這樣一個女子的?他心中煩躁,不禁又想起容溪,雖然她一直是淡淡的,冷冷的,但是那一笑一怒,都是真實而動人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隻是曾經?”容秋的目光依舊緊緊鎖住他,眼白慢慢變得赤紅,天空中的孤月也被雲遮住,她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在黑夜裏形如鬼魅。
冷亦修慢慢仰起頭,目光望著空遠處,眼前慢慢浮現年少時有一次去容府拜訪,那也是一個夏日,無意中路過花園看到一個白衣少女,散開著一頭烏雲發,隻戴了一個花環,在新紮的秋千上蕩來蕩去。
她在陽光下花叢中輕聲的笑著,那笑聲悅耳動聽,如一串金鈴響在風中,也在那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敲開了自己少年的心扉。
從那日起,便日日對那影子念念不忘。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容溪的影子代替了那個縈繞在自己心頭多年的影子?不管是從何時開始,他卻無法再欺騙自己的心。
而今,容溪已經遠去,當年那個影子已經長大,站在自己的麵前,心中卻對她毫無雜念,他隻是怪自己,醒悟得太遲。
冷亦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語氣輕輕,字字卻冰冷如刀,“是的,曾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容秋的眼神慢慢的沉了下去,如黑夜中失去了陽光照射的湖麵,湧動著暗波,她定定的看著冷亦修,仿佛很難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良久,她眼底的恨意湧起,淹沒了她的理智,她短促的一笑,臉上湧起淡淡的薄紅,“你說……一切都過去了?”
冷亦修抿緊了嘴唇不說話,他也不看她,實在是不想再多別的,心中像是一捧早已經熄滅的灰,沒有了熱度可言。
“既然如此……”容秋又笑了一聲,笑聲與她平時的笑完全不同,帶著淒厲的味道,在這暗夜中有些突兀,“那你便準備如何呢?”
冷亦修搖了搖頭,他還能如何呢?休書已下,即便沒有寫休書,容溪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甚至連自己和她的孩子也能夠狠心打去,自己還能說什麼?怪隻怪自己錯在先,冷淡了她那麼久,讓她對自己心生恨意罷了。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還是先回家去吧,至於……王府的事情,日後便不勞費心了,王府中畢竟是少了主母的,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還是避嫌的好罷。”冷亦修說著,慢慢的轉過身去,手中的酒壺直接對著嘴,飲了一大口。
容秋輕輕的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微微的顫抖,如一片在風中飄落的葉,帶著幾分蕭瑟,眼睛裏卻是陰火般的光芒不停的閃爍,雲層後麵的冷月清光跳動,映著她帶著薄紅的臉色,帶著幾分駭的淒厲。
冷亦修沒有回轉身,無論身邊這個女子如何,也終究和自己沒有半分關係了,深愛的那一個……意識到的太晚,已經從自己的生活中退了出去,連王妃的身份也放下,她從此,隻是容府的大小姐,和寧王府,和自己,再無半點瓜葛。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仿佛被割開一個大洞,刮過凜冽而寒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