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勁歌04(1 / 2)

大堂姑

大堂姑去世已有四個多月了。多時想寫篇文章,可是提起筆來感覺總差點什麼。

在我的印象中,大堂姑性情開朗,行事潑辣利索,頗有男人的氣魄。大堂姑隸屬三店街細方村村民。至今,我家和大堂姑家一直在趕情搭禮。逢年過節,我都要去大堂姑家。

每次我代表父母去大堂姑家,她總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一臉的歉意,急忙地掇椅子,抹去椅上的灰塵,然後倒杯開水,加滿滿兩湯匙紅糖。口裏一邊說:“這麼樣好呢!坐!坐!先喝口水!”一邊忙不迭地往廚房方向趕。我知道她又要跟我講客套:打荷包蛋。我慌忙地上前阻止。大堂姑有些生氣似的掙脫我,連聲說:“你一年難得來一次。空過怎麼好呢?莫婆婆媽媽的唦!要不了幾大一下(方言,即多大一會兒)的。你坐唦!”最讓我感動的是,在眾多的親戚叔伯中,隻有大堂姑深諳我不吃豬肉這種癖好。第一次給我下過一大碗瘦肉摻湯,便記住了我愛吃雞蛋的嗜好。以後每次見我來了,再也不給我打瘦肉湯,總是想盡辦法弄上幾個雞蛋,要麼用蜜棗煮雞蛋,或者用爆米花煮荷包蛋,每次最少得用五個雞蛋。五個雞蛋對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逢侄女在家,我便會有意留下二三個。

喝完湯,大堂姑就從方桌抽屜裏麵拿出一元錢一包的襄陽牌香煙,掏出一支遞給我。剛過弱冠的我,有些煙癮,每天三支,飯後必抽,雷打不脫的。想起那時候我在下麵街鎮當通訊員時,經常收到鄉鎮來客的零碎香煙,我一次抽不了,就把剩下的收集在一隻空紅雙喜煙盒裏,留作自己飯後慢慢享用。至今想來,那段記憶,依然讓人十分愜意。

我接過大堂姑的煙,大堂姑掏出火柴給我點上,然後自己也點上。等到大堂姑那支煙嫋嫋升起一團藍色煙圈,火柴也快燃盡,火苗眼看就要竄到大堂姑的右手食指,大堂姑一口將火吹滅,旋即將殘餘的火柴棒扔到地上。我美滋滋地吸著劣質香煙,大堂姑就用充滿疑惑的語氣說我家並不窮困,我為什麼長得這麼瘦不拉嘰的?我就說,小時候我家在農村,算是殷實之家,經常吃到肉,在我五歲那年,有一次我奶奶盛了一小碗肥肉給我吃,從那以後,我聞到豬肉就要作嘔吐狀……隨後,大堂姑關切地詢問我的工作情況。我那時是躊躇滿誌而鬱鬱不得誌,隻能靠著做臨時工混日子。那時我雖然胸無點墨,卻心比天高,喜歡文學,一心想當作家。大堂姑就誠懇地鼓勵我,“慢慢來吧!俗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何況你還年輕呢!年輕就是資本,年輕就是優勢……”

我那時是兩毒俱全,既喜歡抽煙,也沉溺於抹麻將。一根煙抽完,見我情緒漸趨低落,大堂姑便熱忱提議:找三個人陪我玩幾圈。我當然沒有拒絕。牌場上那種相互埋怨為了塊把幾毛錢爭得口沫橫飛的爛事,我就懶得再去表述了。抹麻將的人幹勁真是大,白天抹了晚上繼續(更有甚者可以抹三天三夜不休息),飯食自有家屬送到手上,一手拿筷子將飯菜稀裏嘩啦往口裏趕,雙眼緊盯麻將。抹牌的人沒有了兒,贏了的人想早點散場,輸了的卻不肯罷休,往往是越趕越深,越輸越多。

過足了麻將癮,通常已是深夜,大堂姑又爬起來弄宵夜的給我吃,燒水洗臉洗腳。溫水泡完腳,脫了外褲上床,假作正經地捧著本文學雜誌翻上三五頁(這是我睡前必修的功課),然後脫去上衣,心安理得地做我的作家美夢。那夢至今讓人垂涎欲滴;我忽而靈感頓悟,寫了一首絕妙詩歌;忽而站在彩旗招展的新華大廈門口,正忘我地為排隊的讀者簽名售書……

第二天上午,我陪元發表弟一起去田間地頭去放牛。元發表弟也喜歡文學,知道我酷愛文學,還將他的兩本詩集慷慨地贈送與我。元發還能吹一手漂亮的笛子。可惜元發以後去鄂州讀中專去了,我們相聚的時間很少,元發畢業以後在外打工,談了朋友結了婚,我們的交流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