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
不怕魔鬼的傻子
〔波蘭〕童話從前的貴族都有權有勢，他們屢屢欺壓窮人，但卻又能逍遙法外。所以，他們死後大多數都被打入了地獄。另有一少部分則變成了孤魂野鬼，在世界上四處遊蕩。
當時，有個老頭兒，他有兩個兒子。一個聰明，而另一個被認為是傻子。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貧困常常使他們感到難以忍受。父親和大兒子由於痛苦而憤怒，常常打傻瓜。雖說小夥子常常挨打，但他其實很勇敢，什麼也不怕。有一天，哥哥想嚇唬一下傻子弟弟，哪怕讓他感到恐怖也好。他暗中守候著傻子弟弟，傍晚傻子弟弟從田裏回來之時，他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燒紅的炭，裝作一個惡魔，攔住了傻子弟弟的去路。但是傻子並沒有感到驚恐不安，馬上用棍子朝聰明的哥哥額角上“啪”地一下打去，哥哥頓時感到眼前直冒金星。哥哥衝著弟弟罵開了，問弟弟為什麼打他，而傻子弟弟回答：
“你意識到我要打你，你得馬上說是你，那我就不會碰你了。我原以為是惡魔攔住了我的去路。瞧，哥哥，現在你挨了這一棍——這全都怪你自己。”
……
哥哥趕在傻子前麵跑回家，向父親抱怨傻子弟弟打了他一頓。父親聽了非常生氣，把傻子趕出了家門。
“由於你的傻勁！你這樣會把我們倆都打死的。給你一隻袋子，隨便你去哪兒。”
傻子把空袋子往身上一背，一言不發便走了。他來到一個鄉村，那裏人問他，他是什麼人，而他回答：
“我去尋找魔鬼。”
人們嘲笑他，也管他叫傻子。
他走進一家小酒店吃點東西。小酒店老板也問他是什麼人，可傻子依然回答：
“我去尋找魔鬼。”
“在這兒的鄉村裏沒有魔鬼，”小酒店老板說，“但是離這裏不遠有一座荒涼廢棄的莊園。裏麵不住人，那裏經常出現一些嚇人的東西，甚至還嚇死過人。”
“瞧，我正要上那兒去。”傻子說。
小酒店老板不禁憐惜年輕的小夥子，勸說他別去那兒，可是小夥子堅持自己的意見。他隻是向小酒店老板要了些麥糝和幾隻馬鈴薯，塞進袋子裏，隨後請小酒店老板告訴他去莊園的路。
小酒店老板把小夥子帶到莊園，徑直帶到廚房裏，然後自己跑開了：外麵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小夥子獨個兒留在空無一人的莊園裏。周圍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然而我們的傻子什麼也不在乎。他發現一口小鍋，往裏麵倒些水，生起爐子，接著從袋子裏倒出馬鈴薯，動手削起馬鈴薯來。鍋裏的水剛沸騰，這時突然上麵的煙囪裏有人在大聲喊叫：
“我飛——來了！”
“慢著，別飛下來！”傻子喊叫起來，“你會給我把火弄滅的，我的粥還沒煮好呢。”
他把麥糝扔在鍋裏，而煙囪裏又傳來嚷嚷聲：
“我飛——來了！”
“再等一會兒嘛，”傻子生氣了，“我再說一遍：我的粥還沒煮好呢！”
但這當兒從煙囪裏掉下一個莊稼漢的下半身，一雙腳直接落到了火裏。傻子一點兒也不害怕。他把這個人從爐子裏拖出來，扔到廚房裏，然後繼續照看著粥。
過了一會兒，煙囪裏又不知什麼在大聲喊叫：
“我飛——來了！”
“稍稍等一會兒！”傻子喊道，“粥馬上煮好了。”
這時另一半莊稼漢的身子——有頭的那一半，也從煙囪裏掉到了火上。
“你能等一會兒就好了。”傻子說，隨即把這一半莊稼漢也扔進了廚房裏。
傻子煮好了粥，全都倒在缽子裏，然後坐下來吃晚飯。
這時他看見廚房裏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莊稼漢，蓄著齊腰長的胡子。然而傻子並沒有感到驚恐不安。
“請坐，”傻子說，“同我一塊兒吃晚飯吧。”
魔鬼回答：
“我不想吃。”
“你不想吃，不吃就算了，”傻子說，“那我就多留點。”
傻子麵無懼色地吃起粥來。過了一會兒，魔鬼問：
“給我剩點粥吧。”
傻子回答：
“叫你吃，你卻不願坐下吃，現在你什麼也吃不到了。”
傻子把粥都吃光了，並把缽子舔得幹幹淨淨，這時魔鬼走到他跟前。
“讓我們比試一下力氣吧。”
“剛吃完晚飯，馬上比試力氣，這在哪兒見過？我必須稍微休息一下。”
傻子休息了一會兒，魔鬼又走到他跟前，說：
“讓我們比試一下力氣吧。”
“那好吧，讓我們來比試一下吧。”
他們倆緊緊地抓在一起。傻子抓住魔鬼往地上摔，廚房裏隻聽見魔鬼的呻吟聲。
“喂，怎麼樣？你服了嗎？”傻子問。
魔鬼站了起來，說：
“要是你把你的晚飯給我吃，我就能戰勝你了。你戰勝了我，因此巨大的幸福正等待著你。要知道，你拯救了我解除了我身上的魔法。兄弟，你知道，從前我是個赫赫有名的老爺，掌管著整個周圍地區和這座即使我死後也屬於我的莊園。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在這裏待過一個夜晚，並能安然無恙的。但生前，我對我的下屬太嚴厲了。我在盛怒之下，立即吩咐把一個莊稼漢放在爐坑上，把他鋸成兩半。我死後，魔鬼們也這樣把我鋸成兩半。這種情形還會繼續下去，直到有一個像你一樣大膽的人來到莊園裏過夜，使我擺脫這種痛苦為止。你解救了我，現在這座莊園屬於你了，以後在這裏我再也不會嚇唬什麼人了。現在你拿著火，我們到下麵的地下室去，在那裏我藏了許多錢，應當把這些錢分給你。”
傻子從爐子裏取出一塊還燃著的劈柴，他們來到了地下室。那裏放著十多個圓木桶，全都裝滿了錢。
這時魔鬼說：
“把這些錢分成三份：一份給我的親人，另一份送給教堂，悼念我的亡靈，第三份你自己拿著。這座莊園連同土地一起歸你了。”
他說完，就消失不見了，以後再也沒有出現。傻子在廚房裏安頓下來，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現在他有了莊園和金錢，他剛睡醒，就下到地下室裏，把錢裝入袋子，朝小酒店走去。小酒店老板看見他竟活著回來，非常納悶，而傻子卻給自己要吃的喝的——一切最好的東西，小酒店老板嘲笑起他來：
“瞧，你想要什麼呀？你要當這樣的老爺！你付得起錢嗎？”傻子拎起袋子，扔到桌上，袋子脹破了，錢幣滾落出來。傻子大聲叫喊：
“看，你要多少錢？現在給我端上吃的喝的，像對待一個老爺一樣！”
小酒店老板很快就把飯菜準備好了。傻子吃飽了，喝足了，才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們把人們召集來，一起去分魔鬼的那些錢。從那時候起，傻子遷居到莊園裏，把父親也接到身邊，他們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魔鬼造起了教堂
〔洪都拉斯〕童話洪都拉斯有一座古老的城市名叫庫拉倫，它甚至比西班牙人漂洋過海來到這裏還要早好多年，現在它仍然存在。特別是關於庫拉倫的大教堂，更因有許多傳說而聞名。
西班牙人征服了庫拉倫後，就命令庫拉倫人在城裏建造一座教堂。庫拉倫人覺得造一座漂亮的教堂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要他們動手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砌，他們可就不樂意了。於是他們故意偷懶，隻要西班牙工頭沒看見，大夥兒就躺在地上睡大覺。
這樣一直拖了好長時間，教堂還是沒有建起來。最後西班牙總督發脾氣了，他對庫拉倫人說：“要是你們在一個星期之內不能把教堂建好的話，我就要把整個庫拉倫城燒個一幹二淨！”
這一下庫拉倫人可嚇壞了，市長整天抱著頭，愁眉苦臉地呻吟道：“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市議會議員也個個捶胸頓足，連聲哀歎說：“庫拉倫完了，庫拉倫完了！”
庫拉倫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們的鄰居印第安女人曾經告訴過他們，城外住著一個名叫埃納米哥·馬洛的魔鬼，危地馬拉那座著名的“奴隸橋”就是這個魔鬼造的，不過，造橋是一回事，造教堂是另一回事，一個魔鬼會答應造教堂嗎？
可是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了，總督的命令是不會更改的。於是庫拉倫市長硬著頭皮來到魔鬼那裏。想不到魔鬼痛痛快快地答應了。他倆便簽訂了一份合同，市長咬破指頭在合同上簽了字。合同規定，魔鬼負責建造教堂，他甚至同意將教堂裏裏外外都粉刷一遍。作為報酬，庫拉倫城每年出生的嬰兒中有幾個不能接受洗禮，他們的靈魂歸魔鬼所有。
在魔鬼動工的那個夜晚，所有的庫拉倫居民都不得擅自外出，隻有市長和市議會議員們可以在建築工地觀看，為的是保證教堂的工程質量。按照合同，教堂的牆壁必須是石塊砌成的，而且，整座教堂必須在一夜之內完工。假如第二天晨雞報曉之前教堂還沒造完，那就算魔鬼違約。
盡管魔鬼的能力是人人皆知的，但是他果真能在一夜之內造起這樣一座宏偉的教堂嗎?一位議員搓著手說：“即便是魔鬼，也不見得能有這麼大本事，所以我們孩子的靈魂是不會落到他手中的。”
可是市長說：“他是個精明的魔鬼，從沒聽說過他打賭失敗過，恐怕他這次也會贏的，”說著他打了個冷戰，“那時我們該怎麼辦呢?”
議員們都無言可對，這件事的後果太可怕了，一想起它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魔鬼在傍晚時開始動手。人們隻聽見山上傳來陣陣巨石滾動的聲音，接著便是砰砰的敲擊石塊的聲音，誰也不知道魔鬼找來了多少兄弟。總之，一時間全城都發出砰砰的聲音。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狗汪汪地叫個不停，女人們有的在抽泣，有的在嗚咽，整個城市就像陷入了地獄一般。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教堂的牆漸漸升高了——但是升得還不夠快，魔鬼有些不耐煩了，他就下命令說，牆的上端改用更大的石塊砌成。隨後屋頂和陽台也造好了，屋頂的鍾樓內還掛起了一口大鍾。然後，隻聽見一陣響聲，粉刷教堂用的灰漿全調製好了。
看來魔鬼就要成功了；一轉眼工夫，教堂的內壁全都粉刷一新，隻剩外牆還沒有粉刷。
黎明啊，快些到來吧！每個庫拉倫人心中都這樣默默地呼喊著，難道你在黑暗的群山中迷失了方向？議員們個個都渾身顫抖，也許，寧願讓西班牙人把房子燒光，也不該讓孩子們的靈魂落入魔鬼手中。可是太遲了，合同已簽了字，再也無法挽回了。
可是，正當魔鬼的兄弟們開始唰唰地朝教堂外牆上抹泥粉時，突然夜空中傳來一陣最最美妙的歌聲：“喔喔喔！”緊接著便是一陣可怕的巨響，那是魔鬼領著他的兄弟逃回地獄時發出的喧鬧聲。
庫拉倫市民們鬆了一口氣，但是當他們環顧四周時，發現天空和大地依然是漆黑一片。“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樣黑?”人們竊竊私語道。
市長說：“我也弄不明白，我看不到一絲黎明前的曙光，四周都是這樣黑暗——像黑夜一般黑暗。”
這時，一位叫提姬·露易莎的老婆婆一手拿著一支蠟燭，顫顫巍巍地走出了人群。她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敘述了剛才她玩的把戲。
原來，她住的小屋離教堂不遠，所以她能清清楚楚地聽到那裏發生的一切。當魔鬼開始粉刷教堂外牆的時候，她就從雞窩裏捉出一隻公雞，再點亮蠟燭。公雞見到燭光，誤以為天亮了，就高聲啼叫。露易莎老婆婆就這樣用自己的智慧戰勝了老奸巨猾的魔鬼。
市長立刻派人通知西班牙總督，總督半夜被人吵醒，覺得十分惱火。可是當他來到教堂一看，卻不禁讚歎起來，不過他也指出了兩處美中不足的地方：“你們怎麼把小石塊砌在下麵，大石塊砌在上麵？再說，教堂的外牆怎麼不粉刷一下？”
市長當然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總督，他隻是說：“總督大人，你說得完全有道理，那是我們幹得太匆忙，一時疏忽了，請原諒。”
這就是庫拉倫教堂的故事。不過我還想添一句：就在不久前，一次雷電擊中了那座教堂，把聖路克的神像燒焦了。
一位老婆婆說：“魔鬼撒旦一直對那次失敗耿耿於懷，他遲早會報複的。”玫瑰花精
安徒生一叢綻開著的玫瑰花旺盛地生長在花園中央。在其中最美麗的一朵花裏有一個小小的花精。沒有人能注意到他，因為他太小了。他的臥室在眾多的花瓣後麵。他有著兒童般嬌美的容貌，雙肩各有一個長達腳麵的翅膀，房子裏寬敞明亮，芳香四溢。因為牆壁就是玫瑰嬌豔的花瓣。
他整天在和煦的陽光中玩耍，從這朵花飛到那朵花上。他在飛舞的蝴蝶翅膀上跳舞，數著要多少步才能走完一片樹葉上的那些大道小徑。那就是我們稱為的葉脈，他卻把這些看做是大道小徑；當然，這對他來說真是縱橫交錯的路！他還沒有走完，太陽便已沉落；他開始得太晚了。
天變冷了，露水落下來，風開始刮了起來，現在最好是趕回家去！他飛快地趕著路，可是玫瑰花已經把花瓣合攏起來，他進不去了——沒有一片玫瑰花瓣還張著。可憐的小花精害怕得要命，他從來沒有在外麵過夜，他總是在溫暖的玫瑰花瓣後麵舒適地睡覺。啊，這下子他肯定要倒黴了。
他知道在花園另一頭，有一座長滿了金銀花的花棚，花兒都長得像畫上的獸角。他很想爬到一隻角裏去睡到第二天天亮。
他飛到那裏。噓！棚裏竟有兩個人。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和一位美貌的姑娘；他們並排坐著，他們兩人希望長相廝守。他們彼此深愛著，比最乖的小孩愛戀自己的爸爸媽媽還要深得多。
“但我們還是不得不離散！”年輕人說道，“你哥哥待我們不好，所以他派我跋山涉水，遠渡重洋去出差！再會吧，我的新娘！因為無論怎麼說你都是我的！”
他們親吻著，年輕的姑娘哭了，遞給了他一朵玫瑰。不過在她把花交給他之前，她在玫瑰上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緊緊地貼在玫瑰花上，深情地陶醉著，玫瑰花一下子又綻開了；於是小花精迅速飛了進去，把自己的頭靠在那嬌嫩芳香的牆上。不過他還可以清晰地聽到“再見、再見”的聲音；他感覺到玫瑰被貼在年輕男子的胸前，哦，心在胸膛裏跳動得多麼劇烈啊！使得小花精根本無法入睡。
玫瑰貼在胸前的時間並不長，年輕人把花拿出來，他在黑暗的樹林中走著，吻著花。啊，他把嘴唇緊緊地、用力地壓在花瓣上，小花精差一點兒就被壓死了。小花精可以透過花瓣感覺到男子的嘴唇是那麼地燙人，玫瑰花就像在正午的陽光下那樣開放起來。
這時又走來了一個男人，臉色很陰沉，怒容滿麵，他就是那位美貌姑娘的惡毒哥哥。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大刀，當那個年輕人正在親吻那朵玫瑰的時候，他刺死了他。並割下了年輕人的頭，把頭連身體一起埋在椴樹下鬆軟的土裏。
“好啦，這下子誰也見不到他了，他完了。”惡毒的哥哥這樣想著，“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的路程長得很，跋山涉水，遠渡重洋。在這樣的行程裏一個人是很容易喪命的，他就失掉了自己的性命。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妹妹永遠也不敢向我問起他的。”
於是，他用腳把一些幹枯的葉子踢到埋人的土上麵，在黑夜中回家去了。可是並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是一個人回去的，小花精跟著他，他坐在一片幹枯的椴樹葉上，那個惡毒的男人埋人的時候葉子落到他頭發上，現在他已經戴上帽子，裏麵暗極了，花精被嚇得發抖，同時對他的殘忍行徑又十分憤慨——
黎明時，那惡毒的男人回到家裏。他脫下帽子，走進妹妹的臥室，裏麵躺著那位美麗得像一朵盛開的鮮花一樣的姑娘。她正在做夢，夢見了她深愛著的人，她以為他現在正在翻山越嶺、穿過森林。惡毒的哥哥在她麵前彎下了腰，冷冷地笑了，就像魔鬼發出的笑聲。這時，那片枯葉從他的頭上落到床單上，不過他沒有注意就走開了，他回到臥室裏躺下睡了一會兒。不過，小花精從枯葉中溜了出來，爬進那熟睡的姑娘耳中，讓她在夢中，聽到小花精告訴那可怕的謀殺，告訴她，她的哥哥殺死年輕人並埋掉屍體的地方，告訴她緊靠那地方的那棵椴樹。小花精還說道：“為了讓你不要以為這隻不過是一個夢，你會在你的床上看到一片枯葉。”姑娘醒來的時候，果真看到了一片枯葉。
啊，她哭出了多少悲傷的眼淚！她不敢把自己的悲傷告訴任何人。窗戶整天開著，小花精可以輕易回到花園裏的玫瑰花上，住到其他的花朵那裏，但是他不忍心離開那個悲痛欲絕的人。窗台上有一盆月季，他飛到一朵月季花上，看著那不幸的姑娘。他的哥哥好幾次走進她的屋子，他心滿意足，凶相畢露。可是她卻不敢把自己心中的苦澀吐露半句。
黑夜一到，她便溜出屋子，走到樹林那棵椴樹旁，把樹葉從土上推開，往下麵挖去，很快便發現被謀殺的戀人。啊，她哭得多麼傷心，她向上帝祈求，她也想快些死去。
她很想把屍體帶回去，可是她不敢。於是她捧起閉著雙眼的蒼白的頭，親吻著那冰涼的唇，把他頭發上的泥土撣掉。“我要留著它！”她說道。她把土和葉子埋在屍體上麵，把頭帶回了家，還帶上了在他被害地點的樹林裏的一棵茉莉花枝。
一回到家裏，她便找來一個最大的花盆，她把死者的頭放在裏麵，鋪上土，再把茉莉花枝栽在裏麵。
“再見吧！再見吧！”小花精輕輕地說道。他再也不忍心看這悲慘的場麵，因此他飛回花園，飛到自己的那叢玫瑰裏。但是花都凋謝了，在綠色的花枝上隻剩下幾片蒼白的花瓣。
“唉，一切美好善良的東西消逝得多麼快喲！”花精歎息著說。最後他又找到另外一朵玫瑰，把它當作自己的屋子，他可以在它那嬌豔、芬香的花瓣後麵建造自己的家。
每天清晨他都飛到那個可憐的姑娘窗子上。她總是站在那個花盆前哭泣；痛苦的眼淚落到茉莉花枝上，她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茉莉花枝卻一天一天地綠了起來，抽出一枝又一枝新芽，長出了一個又一個花苞，她親吻著它們，那位惡毒的哥哥卻跑來問她是不是瘋了。他不喜歡，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整天對著那個花盆哭泣。他自然不知道，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已經永遠地合上，何等鮮紅的嘴唇又已化為泥土。她把頭垂到花盆上，小花精發現她就這樣睡熟了。於是他便爬到她的眼裏，告訴她花棚的故事，告訴她玫瑰的芬芳，告訴她花精們的愛慕。她睡得甜極了，就在她睡夢中，她的生命消亡了。她安詳地死去了，她到了天上，和她所愛戀的人在一起了。
茉莉花綻開了又大又白的花朵，散發出奇異的香味，它們無法用別的方法為死者哀悼。
但是那位惡毒的哥哥發現這棵鮮花盛開的小樹，便拿走了它，就像是自己的一樣把它放在臥室裏緊靠著床的地方，因為它十分好看，氣味又是那麼清香。小花精跟了進去，從一朵花上飛到另一朵花上。其實每朵花都有一個心靈，他對每個心靈都講了那樁謀害的事件，講了那個年輕人，講了他的頭就在這盆土的下麵化作了泥土，講了那惡毒的哥哥和那可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