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打發李紈鳳姐去了,和黛玉皓瑜三春一處說話。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隻上了兩年學,些許認得幾個字。”賈母聽了笑道:“正是這話,女孩子認得兩個字就夠了,”一語未了,便聽外麵一陣腳步聲,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話還沒說完,就進來了一個年輕公子,穿著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麵如秋月,鬢若刀裁,眉目如畫,果然生的好相貌。隻見寶玉向賈母請了安,便去見王夫人,過了好一會才回來,想來是去賈政書房了。
一時又換了衣服,果然賈母問道:“怎麼去了這許久?”寶玉心有餘悸的道:“老爺剛叫了我去,囑咐了我兩句話。”賈母見寶玉並沒什麼事,便道:“未見外客就換了衣服,還不快來見過你妹妹弟弟。”
寶玉剛就聽賈政說來了姑媽家的妹妹弟弟,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細打量黛玉,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見你是胡說,你這妹妹從未來過我們家,你哪裏見過?”
寶玉笑道:“雖未見過,然而我看著麵善,隻當做遠別重逢了。”賈母聽了甚是高興,寶玉笑道:“妹妹可曾讀書?”黛玉淺笑道:“不曾讀,些許認得幾個字。”寶玉又問:“妹妹的尊名是哪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顰顰’二字最妙。”探春因問出處,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妹妹眉尖若蹙,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黛玉尚未答話,隻聽皓瑜道:“表哥博學多識,怎麼不知道女孩子的字是要德高望重的長輩來取?”
寶玉聞聲,轉頭打量皓瑜,並不生氣,見皓瑜也生的風流俊秀,頓時喜歡了十分,笑道:“表弟說的很是,是我唐突了妹妹,表弟平日喜歡做什麼?”
皓瑜對著寶玉沒什麼好感,便道:“讀書。”
寶玉聽了十分感興趣,又問是何書,皓瑜道:“剛看了《左傳》”
寶玉聽聞十分失望,沒想到這個表弟喜歡那些書,又問道:“除了讀書還喜歡幹什麼?”皓瑜道:“練練騎射罷了。”寶玉沒想到皓瑜這麼一個鍾毓靈秀的人物,做的都是這些無聊事,頓時失了興趣,又轉頭問黛玉:“妹妹可有玉沒有?”黛玉對寶玉倒沒什麼感覺,隻是一個溫室裏長大的公子哥罷了,說不上討厭,便笑道:“家裏倒是有很多,隻是我不愛戴那些罷了,聽說寶哥哥有一塊好玉,我家裏那些俗物是不能比的了。”
寶玉聽了也不在意,反而認為黛玉果然不是俗人,笑道:“哪裏是什麼好的?不過一塊破石頭罷了。”當下奶娘來問黛玉房舍的事,賈母想了想,道:“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件暖閣裏,將他們姐弟安置在碧紗窗裏,等過了殘冬,春天裏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安排吧。”寶玉道:“老祖宗,我就在碧紗窗外的床上很妥當,何必又鬧得老祖宗不安生。”賈母剛要說話,隻見王嬤嬤上前道:“容老奴插句話,寶二爺已經九歲了,我們姑娘也大了,住在一個屋簷下未免有些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