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國際機場
曾教授一家人在大廳裏已經等了兩個多鍾頭,天氣原因造成航班延誤,原本該九點鍾飛到的航班過了十一點還沒有到。
“爸媽,要不我先回去了,我下午還有課。”大廳裏人頭攢動,曾雨婷焦急的看著表,和父母商量。她二十歲,在L市醫大上大二,是個從不缺課從不遲到的好學生。
曾太太也早就等得焦急,和丈夫交換個眼神之後對女兒道:“你先回去也好,這裏有我和你爸等著就行。”雨婷站起來:“那我先走了,代我向小表妹問好。”話沒說完,她已經跑遠了。
“也不知道靜雪現在長成什麼樣了,她被帶去法國那年才三歲,還抱在懷裏。”曾教授和妻子感慨一句,想象著外甥女的模樣,是不是和他妹妹長得一樣?
“混血的孩子都漂亮,咱們學院孟教授的孫女不就是中美混血,小姑娘才四歲多一點,甭提多漂亮了。皮膚白白的、藍眼睛大大的,像個小白雪公主。”曾太太想起同事家的一個小女孩,臉上有了些笑意。
“可惜靜雪這孩子命苦啊,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曾教授說起這事頗為傷感,他唯一的妹妹十幾年前和丈夫旅居法國,三年前遭遇意外身亡,留下這個未成年的女兒。“怎麼是孤兒,她親生爸爸還在世呢。”曾太太糾正丈夫的口誤。
曾教授一愣:“也是,她還有個爸爸。可我看,有這個爸爸跟沒有也差不多,他們去法國不久就離婚了,那個男人去了科特迪瓦,我妹妹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孩子爸爸從來沒有照顧過她們母女。”
曾教授說到這裏深深歎了口氣,曾太太忙勸慰他:“待會兒見了外甥女可別再提這些傷心事了。”“我知道。”曾教授翹首往安檢口看了看,見有人推著行李出來,忙走到機場地勤處詢問。機場工作人員告訴他,他們要等的航班已經安全降落。
不一會兒,人群陸陸續續從通道出來,曾教授夫婦仔細的辨認著,過來過往的人倒是不少,可沒一個是他們要接的人。就在他們左顧右盼的時候,一個纖瘦的女孩兒推著行李從通道出來。她有一頭亞麻色的卷曲長發,身上穿著簡單的短T恤熱褲,此時隻是初春,因此她的清涼裝束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曾太太一眼看到她,胳膊肘捅捅丈夫:“老曾,你看那個女孩兒是不是?”曾教授扶了扶眼鏡,仔細打量幾眼,喜道:“就是她,這身條兒和我妹妹小時候一個樣。靜雪——靜雪——我是舅舅——”他提高嗓門叫那個女孩。
女孩果然停下來四顧左右,看到他們之後飛快的推著車過來。“舅舅?”女孩看著曾教授,目光中有一絲猶疑。曾教授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照片給她看,是當年她們一家出國前拍的合影。
“舅舅。”女孩沒有再疑惑,激動地抱住曾教授,仰望著他的目光中透著乍見親人的心酸。曾教授的眼圈紅了,細細打量她的臉,越端詳越覺得這女孩子和他妹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忍不住鼻子一酸。
曾太太及時的走上前:“這裏人多,有什麼話到家再說吧。”“是啊,我怎麼糊塗了,光顧著高興了,靜雪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一定很累,咱們回家再說。”曾教授拍了拍腦袋,幫靜雪推著行李車。
曾太太開車,曾教授陪著外甥女坐在後座,問了她許多話。“我這次回國,把媽媽的骨灰也帶回來了,葉落歸根,我想這也是她的心願。”靜雪說起這件事語氣很淡然,並沒有表現的很傷感。大概母親去世已經三年,她早就學會堅強起來。
“她的骨灰三年來一直沒下葬?”曾太太有點詫異的問。靜雪告訴曾太太,她媽媽曾對她說過,希望死了以後可以葬在中國,她為了遵從她媽媽的願望,特意把骨灰保存起來,等有機會回國的時候再選個好墓地下葬。
客死異鄉,在中國傳統文化裏是人生的一大不幸,曾教授終於忍不住,摘下眼鏡拿手帕擦拭眼角。靜雪見他不說話,奇道:“舅舅,你怎麼哭了?”“你舅舅是想起你媽媽啦,兄妹倆十幾年沒見了,想不到竟然是陰陽永隔。”曾太太不無傷感的說。
“我媽媽常提起你們,還給我看你們的照片。”靜雪邊說話邊翻背包,果然翻出一本影集,影集裏的照片幾乎都是她媽媽在國內的親友。殊不知,曾教授看了這些照片心裏更加難過,眼角又濕潤起來。靜雪見他翻看影集的手不停的顫抖,默默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