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間01(1 / 2)

佩蘭草而行

■ 向延波

詩人陳頡所生活的小山城位於澧水之源,是溫潤、多情且充滿靈氣的。兩千多年前,那位“峨冠博帶”的浪漫主義詩人就是在澧水之畔流連徜徉不已,吟出“沅有芷兮澧有蘭”這樣美奐絕倫的好句子。澧有幽蘭,其高潔之姿天下皆知。兩千多年過後,我倒願意相信,屈子行吟的風采依然,澧水之畔,誰還在尋覓詩人的遺珠?或者說,誰還在尋覓那些高潔的幽蘭?

詩人陳頡是澧水的孩子,有他的第一本詩集《最是澧水》為證。當我們過多於世情的洞察和悲憫的時候,他又悄然捧出了自己的心血力作《兩年間》。這本《兩年間》不僅是詩人直接的心路曆程,其勤奮足見一斑,也說明這是一個樸素唯實主義的詩人。在這墨裏行間,我看到了:一根水草/一朵蘭花/一個個幹淨的孩子/交換著澧水的記憶/遺落的詩行/枕著/澧水的臂膀/打開夜晚/水中醒著的小魚/挽著奔跑的時光/(《澧水》),這是兩年之後,他依然把他摯愛的詩句和最深沉的感情獻給生生相依的澧水。故土家園永遠是詩人筆墨最柔軟的地方,也是最動情的地方。與之關聯的莫不如是,《柳楊溪的雨》:舊式木樓/在夏季雨中/甜甜地躺在山腰/石板路的亮度/在雨中一層層加深/。《龍潭的秋天》:龍潭/是條河的名字/風景很小/有些優雅/蕩漾和一些小小的含蓄/。《峰巒溪》:一根根/一排排/應該醒了/苦竹寨的身旁/峰巒溪的石柱/卸下歲月的風聲/身影空曠/背向蒼茫/。《五道水》:三棵古樹/簇擁在暮色中/河風波浪一樣/假象很是空虛/一鳥羽探出頭來/恬靜的小街/散發著蘆葦的清香/微小的幸福/絲綢一樣流淌/。《祭河》:一條河流的走向/從一片沙灘/到一滴水珠開始/從一炷香/到一次叩拜開始/鬥篷山下/祭河/是浪尖上的一個名詞/塵世和暮年/一座蜿蜒淚水的城池/緊繞深穀/遼遠悲憫/九曲三千裏/。詩人陳頡傾情筆墨,俯下身子用心去撫摸腳下的土地,那些生命中最感人至深的東西,一定彙聚到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琴弦上,一縷流嵐,一滴泉語,就撥動出了明淨溫暖的詩歌之樂章。

那些魂牽夢縈的,除了澧水,就是兩岸滋生的豐富人事,詩人陳頡用心去呼喚人世間的真情親情,在呼喚之後有了自己的感知,那些感知帶著或淡或釅的憂傷。老宅/一個藏有夢的地方/耗盡了每一份孤單/門上的鐵鎖/地上的落瓦/一些靈魂紛繁的舊事/誕生和死亡/遊曆和廝守/那是生活的碎片/和更多的趕忙/離開老宅/除了想剔除貧苦/暗淡和酸楚/餘下的也隻有/拋棄的淚水/和對故土忠誠的殘夢/(《老宅無人居住》)。《三叔家的夜》:酒讓我們放開手腳/從一個小杯到一隻大碗/沒有說一句話/也懶得說一句話/夜已足夠沉默/隻有狗叫/撕裂夜的帷帳/酒醉歸膛/舊事已失去記憶/。還有《雨中故鄉》:可離開故鄉二十年/鄉村也病了一場/在奔路和遺忘間/我很難用準確/和直入心懷的詞語/來描繪這抓不緊的滄桑/。在這些詩中,詩人的筆調簡約,用詞幹淨,勾勒的畫麵極盡慘淡,不僅是滄桑的老宅和三叔的經曆,更是“竟無語凝噎”的人生況味。我一直以為,陳頡的詩最大的特點就是惜墨如金的背後玄機起伏。好一個“也懶得說一句話”“夜已足夠沉默”拋開了闊別的親情傾訴,說不盡人間滄桑,此時無聲勝有聲,唯有一杯酒,能解千千結啊。澧水之源也是英雄的故鄉、血染的土地,紅色的情結難以排遣,詩人在《英雄戰馬》、《長征》、《土地埡》等篇什中一次次“貯存我崇高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