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和我哥哥住在一起,我住在學校的員工宿舍。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做,我沒有想過去找恪了,因為我要聽爺爺的話,但我仍然無法忘了他。我開始懷念在小鎮的日子,我離開了那裏,再也聞不到滿室的茶香了。
周末的時候我會去哥哥的茶樓坐坐,但我不再喝好茶,也不換茶葉了。我喝廉價粗糙的老鷹茶,我越來越沉默,點一壺茶出一天神。
我沒問大哥為什麼那麼遲才回來,他也沒說。我想,或許有比東西比家人更重要。但現在我不能原諒他,我在生他的氣。盡管我知道他很難過。
他很忙,沒有經常在店裏,他從不對我說他的工作,但我能猜得到,他有空的時候會來陪我坐一會兒,不過一般坐不了一會他又會去忙。他也沒對我說過蘇恪。
有一個女人,和他走的很近,那女人叫花鈿,是他的同事,看得出來,那女人喜歡我哥。我不喜與人來往,在學校也隻是一個人,但我也會和我的學生一起玩。
放寒假了,學校要求開家長會。我是科任老師,沒什麼事,我戴著長長的圍巾看著輕揚的雪屑。許多家長領著孩子從我身旁經過,他們臉上的笑容似乎讓冬天也暖了幾分。
“喬老師,寒假快樂!”稚氣的聲音,我低頭看,是我教的那個班的學生。
我笑,蹲下身,看著他清澈的眼,我說,“蘇淩,寒假快樂。”
他笑起來,嘴角有淺淺的小梨窩。
“淩淩。”有女人喊。
蘇淩回過頭,“媽媽,奶奶我在這兒。”
那邊的人轉過來,“不許亂跑,知道嗎?”年輕女人說。
“人家沒有亂跑,我是看見喬老師了。”蘇淩可愛的說,指著我。
女人抬頭,“喬老師,平時多虧了你照顧淩淩了。”氣質溫潤的像一塊暖玉。
我淺笑,“沒什麼,蘇淩可愛得很呢。”
“若水…”有人驚呼出聲。
我側頭看,一個四十出頭保養得當的女人,她一雙美目看著我,怔怔地說:“若水…”
若水,他們姓蘇,蘇若水嗎?我輕笑,“我媽媽叫蘇若水。”
“啊…”那女子倒吸一口氣,兩步跨過來,她拉著我的手,說,“那你…”
“我叫喬伊人,我爺爺說我媽媽的哥哥叫蘇振華。”我依舊淺笑,看那女人紅了眼眶。
她說,“對,對,我是你舅母,我是你舅母。她是你大表嫂,這是你侄子。”她指著蘇淩母子說。
蘇淩的母親有些訝然,抱著蘇淩看著我們。
蘇舅母又說,“孩子,回蘇家吧,你外公一直惦記著你呢。”她很激動,“對了,謹兒呢?他現在在哪兒?從你們回到喬家以後,喬老爺子就不許我們來找你們,也不許我們與你們見麵,但我們蘇家一直沒忘記你們呐。”
我搖頭,“我一會兒去我哥那兒,他開了一間茶樓,做小本生意,我爺爺在一個多月前在老家去世了。”
蘇舅母愕然,感歎道,“世事無常呐。”又說,“那你去看看你外公吧,他身體不好,又老是叨念你們。”
我想了想,說好。
蘇家的宅子很大,在英租界裏,是歐式風恪的洋樓。
我到了的時候,舅舅和兩個表哥出去了,外婆死了幾年了,外公在樓上的書房,舅母興高采烈的帶我上去,敲著門,裏麵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進來!”
“爸,您看我帶誰來了?”舅母歡喜的說。
背對我們的人緩緩轉過來,看了看,眼神焦聚在我的身上,他定定的看著我,神情激動起來,他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你是若若的女兒?”
我點頭,舅母搶過話頭,“對啊,爸,是妹子的女兒喬伊人啊。”
老人卻沒了話,站在我麵前,神色不定,最後他說,“謹兒呢?”
“開了一間茶樓,日子安定,”我說。
“安定就好,安定就好。”老人喃喃自語,又似歎息,“我對不住喬家老爺子呀…對了,他還好吧?”
這句話和爺爺曾說的好像,我覺得有些怪怪的,答:“爺爺一個多月前去世了。”
“噢?這樣啊?”老人說,“那你現在在…”
“我在蘇淩的學校當老師。”我說。
“不錯,不錯,很能幹。”老人讚許。
“對了,以後就住我們家吧,正好也可以與淩兒一起上下學。”老人說。
我拒絕,“不,住在學校挺方便的。”
老人有些不樂意了,卻也不堅持,說,“常回來看看。”
我點頭。
“今晚在這兒住吧。”舅母說,“我已經吩咐下人做晚餐了,還有房間也收拾好了。”
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