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輕雲隨賀逸庭到他府上,進門一看,三進的院落,青磚灰瓦的四合院,抄手遊廊連著正房廂房,院裏栽著大樹,放著石桌石凳。走到第三進,發現後麵還有個花園,園內一池,池畔柳絲垂波、花木照影。沿水建著軒榭回廊,池東有一小山,石階山路通往一亭。亭名鬆風,聯曰:白雲山上盡,清風鬆下歇。賀逸庭說道:“自從在翰林院做了這個不大不小的官,我的字畫倒是值錢了不少,積了點錢,造了這麼個園子,蘇州園林的布局,也算解了點思鄉之情。走,看看我的收藏去。”
兩人回到第二進院落,正屋進門隻見懸著一匾“來去堂”。下麵掛著明代姚綬的秋江漁隱圖(1),左右對聯寫著:短棹輕舟唱霞去,牛衣古渡聽潮來。輕雲一看,三開間的房子全用花梨木隔斷(2),一邊是多寶格(3)一邊是圓光罩,隔板上滿布欞條花格(4),中間開著個圓形的月洞門,罩內挽著綠色簾幕。
兩人穿過多寶格來到西間,隻見靠著一麵牆立著好大一個紫檀木的博古架(5),上麵放滿了青銅器、陶器、瓷器,點綴著山石盆景,架上裝飾著螺鈿鑲嵌的山水詩畫。一邊設著桌椅,賀逸庭讓輕雲坐下。一個老態龍鍾的家人顫顫巍巍的遞上茶來,那杯盞在盤上得得作響,叫輕雲好不擔心。那老家人放下茶說道:“公子用茶,庭倌用茶。”等他走了,賀逸庭說:“他是我家世仆,看著我長大,叫我庭倌一直叫到現在。每次讓他回蘇州養老,他都不肯,說是老骨頭閑了要生鏽,隻好任他偶爾打幾個杯盞了事。老妻過世的早,家裏沒有丫鬟,許多四十歲以上的老仆,可算是搜羅了一屋子古董並一屋子老頭。來看看我的藏品,青花最多。”
“青花是白地藍花瓷器的專稱。先用毛筆蘸料在瓷坯上勾勒和暈染紋飾,上上明釉,放入窯中一次燒出。一件青花瓷器的好壞,往往在於描畫紋飾的藝人,我們畫在宣紙上,他們畫在瓷坯上,也要染破萬卷、胸有丘壑者才能作出上品。瓷器上也有山水人物、花鳥草蟲,有的活潑靈動,有的流暢飄逸;加上纏枝四季花卉、蕉葉、如意雲、八寶、海水江牙等紋飾,層次或繁雜而分明,或疏朗而瀟灑;還有青花的顏色,藍、紫、青、灰,有的鮮豔有的淡雅;到了熙朝,濃淡深淺變化出各種的藍色畫在一起,人稱‘青花五彩’。”
“元代的官窯青花瓷器,釉色白中泛青,青花顏色濃豔鮮亮。你看這個有趣的大盤子。”他引輕雲看博古架上一個色彩鮮明的大盤,那盤子靠在座架上竟比邊上一個葫蘆瓶還要高,賀逸庭將它取下雙手托給輕雲細看,說道:“這個盤子叫花魚藻凸花大盤,你看它的顏色不是藍色而是紫的,口沿不是圓的,而是象菱花鏡一樣曲曲折折的。這叫十六瓣菱花式。盤心畫著一條魚在水藻中遊動,還有水泡若幹,你看它多麼愜意。元朝雖然不怎麼長命,疆域卻比大清還遼闊,這麼大的盤子咱們這用不到,是燒給古書上寫的大食國的。駱駝馱了沿絲綢之路,要走千山萬水,比當年全真教的長春真人朝見成吉思汗,走的還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