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這支柳永的望海潮,千古流傳,寫的乃是東南湖山勝地杭州。杭州西湖之上有一處勝景稱作‘曲院風荷’,位於蘇堤北端洪春橋一帶。院中廊軒映水、虹橋越波,湖麵數頃荷花,紅白粉黃,亭亭翠蓋隨風搖動,花開時節,四麵風來,清香飄散,令人沉醉。南宋詩人王洧有詩讚道:“避暑人歸自冷泉,埠頭雲錦晚涼天。愛渠香陣隨人遠,行過高橋方買船。”此地向西不遠,背倚老和山,遙望西子湖的就是浙江大學玉泉校區,這宇內東南竟有一家學府坐擁杭城湖山之勝,真可謂是得天獨厚了。
此日玉泉校區裏開著一堂課,堂上站著一位先生,30歲不到,年紀還輕,神情卻很嚴肅,正講著南柯夢的故事。此人名喚齊東來,是浙大有名的人物,蓋因其才氣不小而脾氣更大。據傳,此人曾在授課時,因手機聲不斷吵擾而拂袖離堂,剩下一屋子學生麵麵相覷不知所厝。氣東來之名,從此傳遍學府。齊東來於文史很有些天賦,飛快地讀完了博士,自己一算30歲還不到,似乎不知何以遣此漫漫人生,又去修中國哲學。誰知這一修,修出了個大事故。東來本性喜歡老莊,不過向來視神仙之說是虛誕。這一窮究道學,竟發現史上許多高人仿佛真得了神通,長生不老,遨遊天下,留下許多詩書為證。於是開始決心修道參禪了。除了規定的授課,研討外,整日不是埋首書山,就是尋訪同道。忽忽數年,除了人更瘦,話更少,脾氣更壞以外也沒見修得什麼仙風道骨來。
他向來討厭授課,無奈還要吃飯。今年選了道家文化的題目,心想這於前程收入毫無幹係,不會有多少學生選修,誰知一開課竟將教室填滿了大半。不由心中奇怪,他哪知,氣東來雖然脾氣大壞卻是著名的慈善老師。他上課不點名,來去隨意,快考試了,隻要學生盯著發問便不禁把考試範圍都交代了,成績皆大歡喜。這麼容易的得到學分,自然要選。何況這位才氣老師長得尚可,不乏女生欣賞。然而僅限於遠觀,脾氣壞而窮真是讓人望而卻步。
隻聽齊東來在堂上講道:“南柯夢的故事出自唐傳奇小說《南柯太守傳》。遊俠之士淳於棼,與友人飲於宅南古槐樹下,大醉,被扶至廊下,昏然入睡。見到兩個紫衣使者請他上車,向古槐穴馳去。洞中晴天麗日,另有世界。至一朱門懸掛金匾,上書“大槐安國”,入城陛見,國王要招淳於棼為駙馬,惶恐中不覺婚禮已成,娶了美麗的金枝公主,並被委任“南柯郡太守”。淳於棼守郡二十年,勤政愛民,把南柯郡治理得井井有條,深得百姓擁戴。這時他已有五子二女,官位顯赫,家庭美滿,萬事如意。
不料檀蘿國入侵,淳於棼率兵拒敵,屢戰屢敗;公主又不幸病故。他辭去太守職務,扶柩回京,就此失去國君寵信,心中悒悒不樂,君王命紫衣使者將他送歸。淳於棼返回家中,隻見自己還睡在廊下,矍然夢覺,看到兩位友人在旁,仆人灑掃庭院,落日斜暉猶在東牆。
淳於棼醉中一夢,悠悠一生,經曆繁華寥落。二十年郡守、君王榮寵,數戰敗績、落魄京師,都是夢中幻化,其時不過一晌之間。所以人生虛幻不過大夢一場。什麼嬌妻美眷子孫富貴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追求。”
他講到此處,後座有人撲嗤一笑,舉座學子大驚失色,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學生嘴角仍有笑影未散。眾人正怕氣東來就此發作,誰知齊東來皺了皺眉頭,繼續講課。學子更驚。到得課畢,那女學生走到堂前和齊東來言笑數句,一起歸去。眾人大嘩,氣東來竟會笑,氣東來竟有個美麗的女朋友。就此歸去眾說紛紜,齊東來不知不覺中又成了話題人物。
那女學生說來也是個怪人,大凡物以類聚,怪人的朋友往往正常不到哪裏去。此女姓吳名輕雲。十七歲前都住在上海,父母是兩個天才級的人物,畢業於滬上一所頂級學府,數學係尖子娶了生物係校花,一時傳為佳話。生出個女兒卻結緣文字,打從五歲多起就常手執一卷,神遊化外。到了輕雲入了高中,父母先後在美國謀得了職位,收入頗豐,至此常常催促女兒投考美國的大學,輕雲卻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