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顧(九)(1 / 2)

“嗚嗚—嗚嗚—嗚嗚”後麵吹響的警報更加急促了,亂糟糟的逃命隊伍更加慌亂了,雖說再過半個時辰就有援軍了,不過大夥的主心骨劉伯顏隻會逃跑,不會布陣,這軍中也沒個通曉軍令的,不是沒有,那個人才剛剛轉醒,連騎馬都不是很穩,腦袋估計不是很清楚呢。而因為缺糧大夥早已經把馬殺了隻剩百來匹夠騎就好。自然比不上一人雙馬的蒙古人快,興許大夥一個不留神,稍稍慢了些就見不到援軍了,因為敵人就能追了上來取光他們的性命。劉彰硬起頭皮騎著馬在大夥身前跑著,他到蘇醒以來都一直在馬上,隨著劉伯顏一道向前猛衝。自己到底是怎麼從那邊活下來的。劉彰不知道當時他沒回來,醉翁營差點炸了營,雖說劉彰是餓狼、擇人而噬的猛獸,但是他狡詐,知道怎麼給大夥帶來活路。不管這樣總好過跟著一個隻會逃跑的兔子,要是還是劉將軍做主,我們現在的馬怎麼會少?大夥都走了小半天的路了,加上聽到張然哭著說獐子等人斷後的表現,更是堅定了回去把他們找回來的決定。不過幸運的是那夥蒙古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邊,得以順著血跡搜索那片戰場。也不知道是獐子命不該絕還是怎的,一個溜去上小解的家夥發現掛在樹上的一個當日投崖自盡的勇士,順藤摸瓜也找到了獐子等人,不過嘛,隻有三個還有氣,能帶著走。其餘的早已經在近半日的等待中失去了生命。劉伯顏心中卻是懊惱不已,因為自己最後答應找獐子等人,花費了一天,而那些該死的蒙古人說是幫自己拖三天,卻是隻拖了不到一天多,自己卻無處說理去,難道自己還能和那些番子述說他們違反了承諾,當時候被別的人知道了,就算是自己能順利逃回去,也免不了勾結敵寇的罪名。如今其他都不想,就算後麵的馬力不夠自己這邊快,可再逃兩個時辰橫在他們前麵的將是淮水。連續幾天暴雨,河麵剛剛漲過不少,估計兩個自己疊起來都探不到底,更不用說騎馬衝過去了。遊泳,大夥又不是旱鴨子。開什麼玩笑,先不說會力竭,就現在這麼好的天候,沒雨沒大風的,隻要蒙古人追上來一陣齊射,那時水中的人一個都逃不過去。蒙古人的斥候已經很貼近了。風向是有利與滁州軍的,但從始至終,大夥沒有射出一根弩箭。缺少了獐子這個主心骨兒,大夥變得像綿羊一般孱弱。甚至有人主動把兵器和弓箭扔掉,以免引起對方的任何不快,也免得拖累了自己逃命速度。渾渾噩噩地隨著那些士卒往前跑,獐子還是沒弄明白自己的情況,還是對著自己所作所為在內疚。他感覺不到半點喜悅和悲傷。加上那場廝殺,他不知道有多少蒙古人死在自己的手裏。若論單個人製造的死傷,恐怕宋國的很少有人比得上他,至少他一個人就手刃了三個將軍了,還不說一路上殺得那些附逆的人。想到這些,他心裏就非常不舒服,仿佛又想到自己變成禽獸的一員,就能生生咬斷別人脖子的事情都做出來,下達那些命令都義無反顧。可如果他不怎麼做,死得就是自己的弟兄,這樣一想又恨不得自己早一點變成禽獸。我不想活著,隻想轟轟烈烈戰死,為什麼沒有這個機會,獐子對著心中喝到。“往回走,十裏開外的魯莊附近有段河道窄,而且有座橋!”張然邊邊跑過來邊大聲得對著劉伯顏喊著。“你確定!”突然聽到這句話,劉伯顏迅速回過頭,盯著張然的眼睛追問。“確定!”張然大聲回應。“是那一天我們在魯莊的時候發現了,不過大人,如果不快點過河,就算有馬也肯定完蛋!”劉伯顏心裏衡量一番,這河水現在鐵定深得很,剛才想過了大夥選擇泅渡而過的話,肯定不是淹死就是被弓箭射死。如果兩邊都趕製浮橋,恐怕沒等浮橋建好,蒙古大隊人馬已經追了過來。這援軍八成也是撐船來救的,更加不頂用還不如拚一把,大聲喝到“大夥整隊!我們往回走,號手吹號,通知援軍小心接應。”眾人答應一聲,快速調整一點點陣型出來,快速得向著魯莊行軍。“橋,橋在那,還有援軍。”拚命趕路了許久的人馬,被一聲驚訝的叫聲打破了軍中沉默的氣氛。那座橋不算大也不算小,剛好夠兩匹馬並肩跑過,衝在最前麵的劉伯顏刷的一聲已經衝上了橋,當劉彰順著人群快要跨上橋的時候,突然後麵傳來淒厲得叫聲。他讓開了個身子,往回看去。往後麵追在後麵的蒙古騎兵絕對堪稱精銳。從他們的推進速度上、以及斥候絕不貪功,獐子就可以肯定這一點。從劉伯顏改變路線到現在總共也不過一刻鍾時間,他們的前鋒已經殺到了跟前。而那些跟著自己侵擾河南行省的悍卒卻仿佛一霎那不會打仗似得,隻會逃,而且逃的也特別外行,隻會拚命往著中間和前麵擠著,也許逃過同伴就是勝利吧,更是把後背****裸地暴露在蒙古射手的眼前。這時候,最後麵的應該轉身纏住他們,要不大夥都得死,一個個被蒙古騎手點了下來。才一輪箭的功夫,就已經倒下了十來個。後麵的騎兵勢如破竹得衝了上來,所有動作都幹淨利落得很,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對於擋在他們麵前的宋人,無論多少都視之若土雞瓦犬。這才是蒙古賴以橫掃歐亞的精銳之師,讓天地為之恐懼的霸者之師。獐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衝上前幾步,撿起不知道哪個混蛋丟在地上的長槍,凶神惡煞般衝向隊伍最後麵,厲聲斷喝:“別擠了,前麵的先跑,後軍隨我衝上去,若是死也要死的幹脆些!”回應他的是無數雙充滿恐懼的眼神,除了絕望之外,還帶著幾分不解。劉彰也不多說,自己帶頭往回衝了過去,讓自己死了最好,最好能多拖點時間,能多保全幾條性命。劉彰不甘心地發現,另外一路蒙古軍從左側斜插而至自己隊伍的中央穿過,馬蹄聲驟然加急,雪亮的刀鋒兜頭劈落,無數殘肢在半空中飛舞。又是十多人倒下,有幾個在血泊中掙紮,有幾個想翻下馬跪地乞降。結局都是一樣的,訓練有素的蒙古人隻用了一次突擊,便清理幹淨了前麵的這部分戰場。用於統計戰功的人頭被幾個後麵追上來的漢軍割下,討喜得看著馬上的蒙古人,掛在了他們不高但是同樣精壯的馬上,他們沒有資格上前套取戰功,這場阿術將軍說了,他要用蒙古人以血還血的古禮回報那些給他帶去殺子之仇的滁州兵,盡管他從那度蔍王爺那得知劉彰已經死了。那些蒙古人早已殺紅了眼,根本沒打算留任何俘虜。或者說,他們從來就沒把宋人當成同類,隻是可以屠宰的牛羊,討取戰功的憑證。由於衝得太快,還有十幾個陷在蒙古人的陣中沒被殺掉。就在蒙古前軍主將準備緩一緩,反正這支軍隊根本沒有同僚所說那麼悍勇,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為了這種懦夫,傷了手下性命不好。就在騎兵們一放鬆的功夫,劉彰已經急衝而至。他鬆開韁繩,雙手將手中的槍用盡全身力量甩了出去,長槍隨著呼嘯聲,透過了三四個身子,少年騎著馬衝進了蒙古人的包圍圈,蒙古人的刀了過來,被人磕開了,獐子手中接過不知道誰遞過來的兵器又扔了出去,紮死了幾個反應不及的蒙古騎兵。還不及吐出因牽動傷勢的淤血,又消失在宋人的槍陣中那名吐著血咆哮著的少年如同發了瘋的猛虎,那些羔羊一般懦弱得士卒竟然有著一群野狼找到了頭狼。偌大的長槍冷森森閃著寒光,透過了前麵幾人直奔前軍主將那屬於男人的要害。那前軍主將已經衝到了獐子的身前,硬著頭皮用腿挨了一下,迎了上去。可他沒有選擇了,如果他讓開,雖說阿術大將軍不會說什麼,但崇拜勇士的蒙古軍中將永無他立足之地!碰得一聲又是一個宋人的軍士倒下,鮮血濺起讓雙方殺紅的雙眼。雖說有三十多人逃過對岸去了。但更多的還是陷在蒙古人的包圍中,被切割開來一個個得慢慢磨死。人也不如蒙古人多的滁州兵將看來是免不了覆滅的命運。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盡管出現了這麼大的傷亡比例,那些還留在對岸的將士士氣居然沒完全崩潰。也許是因為那些士卒多日燒殺搶掠,心底也比別人來得堅韌,也許是因為方才虎將奮不顧身舍身來救的行為地感動了他們。無論如何這不是靠獐子鐵腕、血腥的形象而獲得的支持,這種支持發自大夥內心,大夥都相信獐子能帶他們每一個回家,都盡力向著他攏聚。甚至有幾個已經能過了岸的都學著獐子往回衝去。“我們一起回家。”甚至要別人摻一把才能坐穩馬的獐子大聲喊道。“回家”“回家”遙想呼應的三十多個宋軍進行衝鋒居然展現了不弱於這數百人蒙古騎兵的威勢。蒙古人不知道接到什麼命令微微得讓開了道路,讓奔騰的宋軍徒勞無功了。獐子一路扔出懷中的一疊紙,逃回去的人在心裏說道那些都是大夥的家信。而蒙古人都認為這位勇士是減低不必要的負擔,那就給他們光榮的死法吧。不過他們等來不是意料中的對陣衝鋒,在獐子的指揮下,宋軍居然開始了真正有序地撤退。感覺收到欺騙的蒙古軍衝了起來,獐子扔出了火把,火把貪婪得卷起了一切,紙、木橋,甚至獐子和他的馬。在對岸的人馬隻能無力看著這一切的。已經變幹的地上,騰地一聲席卷起大火,數以千計的蒙古人策馬殺來,衝向火焰,卻被火焰從陣前上硬生生逼了回去,緩了緩馬勢高高躍起,砍倒還來不及逃的宋人。四下裏,無窮無盡的蒙古人衝了出來頃刻間就像潮水一般將大地吞沒。獐子渾身浴火往後退,在自己的故園隻有一橋之隔的地方微笑著隨著被火燒斷得極脆的斷橋,跌進水中。“獐子”劉伯顏悲鳴著向淮水方向跑了幾步,吐出幾口血軟倒在身邊隨從的懷中。“叔彥!”孫闌淚流滿麵,強撐著精神指揮手下的軍士往後退出一百步的距離,免得對岸的弓箭手發難。蒙古軍中的弓箭高高拋起,刺入河中,一灘紅色在河中溢出,擴散、擴散,終於被奔騰的河水衝刷幹淨,什麼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