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文學的名義“邀佛說法”(自序)
大足是我的故鄉。
故鄉,不止是一個人的出生地,它更是一個人的精神家園,和血脈流淌的源頭。一個人離開故鄉越久遠,思念就會越切。
我出生的確切地理位置,是大足區寶頂鎮東嶽村五組(撤鄉並鎮以前,叫化龍鄉大石村五組)。從這一地理坐標可以看出,我的老家與寶頂山石刻毗鄰。寶頂山是大足石刻中規模最宏大、造像最集中的地方。
所謂“大足石刻”,是指大足區境內,以寶頂山、北山、南山、石門山、石篆山為代表性的摩崖造像的總稱,共有石像五萬餘尊,故大足素有“石刻之鄉”的美譽。
大足石刻開創於唐高宗永徽元年(公元650—655年),曆經五代、宋、元、明、清,前後綿延1200多年。是繼敦煌、雲崗、龍門早中期石窟藝術以後,崛起於南方的摩崖造像群。其造像內容豐富,題材廣泛,思想深邃,藝術精湛,是一幅記載自唐代以來的社會、文化、曆史的巨型長卷,更是研究從唐朝自清代哲學、宗教、美術等的重要寶庫,堪稱我國石窟藝術史上輝煌、燦爛的華章。
大足石刻的主要特征,是宗教的人性化和世俗化。這種使宗教從天國邁向人間的傾向,又集中反映出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思想,充分體現了當時宗教信仰的兼收並蓄。
主持雕鑿寶頂山石刻的僧人是趙智鳳,又名智宗,大足米糧鄉人,生於南宋紹興二十九年(1159)。他自幼家境貧寒,卻恪守孝道。一次,其母身患重病,他四處尋醫問藥,嚐盡人情冷暖,後在古佛岩師醫治下,才使母親病愈。十六歲那年,趙智鳳削發為僧,去成都求道,後雲遊至大輪院,被柳本尊事跡所感動,拜其為師,決心弘揚大乘佛法。三年後,他回歸桑梓,將出家之地古佛岩,改建成聖壽寺後,又曆時七十年,靠募化集資開山造像,終於完成寶頂山大佛灣密宗道場。
照理,一個人傾其畢生精力,忍饑受寒,與滄桑頑石為伴,日月朔風為友,榛莽荊棘為鄰,帶領一幫誌同道合的工匠,用鐵錘和鏨子在崖壁上敲打出如此壯麗恢弘的藝術瑰寶;他的豐功偉績,應該鑿於石壁,與佛像一起彪炳史冊,光耀千秋。但在寶頂山的石刻雕像群中,卻並未留下關於趙智鳳的詳盡事跡。
這不得不令人深思和敬佩!
但曆史到底還是公平的,1999年12月,大足石刻經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審議通過,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從此,大足石刻蜚聲中外,為世界所矚目。趙智鳳——這個苦心孤詣修行、傳法的僧人,在圓寂千百年後,終究還是跟他主持雕刻的那些佛像一道,從沉睡的曆史長河中複活,被全世界的人記住並稱頌。
這或許是“佛陀”對他的考驗和眷顧。
但仔細想想,這些榮譽的光環,與趙智鳳又有什麼關係呢?問道者隻求於道,就像那些佇立崖壁千年的佛像,任憑春秋幾度,桑田滄海,依舊巋然不動,觀世間萬象,以佛陀的慈悲金針度人,解眾生之苦。
記得小時候,每逢趕集日,母親便要領著我,去寶頂山趕集。當行至大佛灣頂端時,我就會靠著石欄杆朝下張望。雖然隻能看到部分佛像,但那些身著彩繪,麵相莊嚴的菩薩,卻使我感到好奇。這時,母親準會牽著我的手說,跟菩薩作個揖吧,他們會保佑你健康成長的。於是,我便隔著距離,雙手合十,朝著佛像參拜。母親也雙手抱拳,跟著作揖,口中念念有詞。從那時起,我的心中便充滿了對菩薩的敬畏。
莫不是今生注定與佛有緣。
2005年,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朋友找到我,請我寫一篇反映大足石刻保護工作者的文章,那是我第一次拿起筆,以文字的形式走進大足石刻。其時,我還在一所中學裏做語文教師。後來,就是因為這篇文章,我被大足石刻藝術博物館招去,任辦公室文秘工作。從此,我得以全麵、係統地認識大足石刻,被它那博大精深的文化內涵所折服,並漸漸地對宗教產生了興趣。再後來,同樣因為機緣所致,我又離開大足石刻藝術博物館,去重慶市作家協會主辦的《紅岩》雜誌社,從事文學編輯工作,也自此離開了生我養我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