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的關心,真的謝謝。”良久,蘇涵隻這樣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她知道,葉誠這樣說是在關心她的吧,他能站在她們母女的立場上,她已經很感動了,至於其他的,她也沒有過多奢求。
葉誠擺了一下手,很釋然地回答:“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過,你倒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從小沒有得到過父愛,作為一個女兒,蘇涵的人生注定是殘缺不全的。葉誠倒是有幾分同情蘇涵這一點,一個單身媽媽獨自撫養她長大,這其中的辛酸與痛苦,恐怕隻有蘇涵的母親自己知道了。
可憐的孩子——葉誠用這樣的字眼評價了她。
不知怎麼,蘇涵忽然有哭的衝動。這是這位長輩對她說的最溫柔的話了,沒有諷刺,沒有排擠,好像真的是發自內心地在關心她……
有了葉誠的這句話,蘇涵已經感到沒有遺憾了。他可以不接受她這個兒媳,但是,她真的希望他能夠理解她。
葉誠目光始終彌留在空蕩蕩的病房裏,他很久都沒有說話,好像陷入了某種感傷的情緒中。
“軒在你麵前,應該沒少抱怨我對他的管教吧。”不知什麼時候,葉誠忽然說了這樣一句。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冷冷的笑,可是,那笑容卻又那麼無奈。
蘇涵立刻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他一直都很敬重您。”
這的確是真的,蘇涵能感受到,葉俊軒對葉誠是兒子發自內心地尊重父親的感覺,絕對沒有半點抱怨的情緒。盡管葉誠平時對他的要求嚴苛了些,可是,葉俊軒也一直是以親情為重的。
“真的?”葉誠的臉上帶著幾分不相信。
蘇涵隻是點頭。
葉誠似是對這個結果感到意外,過了一會,他一個人笑了。
蘇涵覺得,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葉誠笑,原來這位長輩笑起來的樣子,也可以那麼和藹。
他們父子一樣,嘴上不饒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時冷冰冰的,很難以親近的樣子,可是當他們笑起來的時候,又像春風一般溫暖。
丁美璐的離去,對他們父子的打擊一定很大。葉誠失去了愛妻,葉俊軒失去了慈母。至親的離去是誰都無法接受的,從此,他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變得冰冷孤傲……或許,他們都隻是想掩飾自己內心的那份空虛,不想被外人看到脆弱的一麵。
這樣想想,葉誠也是一位很可憐的父親。
“隻要軒能醒來,用我這條老命交換都可以。”葉誠捶著自己的胸口,很痛苦地閉著眼睛,好像在祈禱什麼。
蘇涵連忙拉住葉誠,勸道:“您不要這樣說,軒聽到了也會難過的。”
兩人的目光幾乎同時移了過去,隻見那冷冰冰的病床上,葉俊軒依然一動不動地躺著。他的臉色是那麼蒼白,合著眼,任憑他們怎樣難過,他都聽不到了。
每當看到軒這樣,蘇涵都忍不住想放聲大哭,所以,她經常不去看他。
但是蘇涵相信,這絕對不是葉俊軒希望看到的結果。軒能夠為她擋下這一槍,就也能為父親擋槍,他是一位體貼的愛人,更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在他的世界裏,愛情和親情是不分輕重的,同時在他心裏排第一位。
“現在這樣,我又有多難過?”葉誠的表情變得很悲傷,好像快要落淚了一樣。
是啊,葉誠,傳說中鐵麵無情的男人,竟然忍不住表現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麵。他以為自己能板著臉,繼續作出一副凶狠冷漠的模樣……可是,他還是失敗了,他無法不去擔心兒子的情況,無法不想象假如兒子真的永遠都不醒來了,他的餘生要怎樣度過。
蘇涵是她媽媽唯一的女兒,葉俊軒又何嚐不是葉誠唯一的兒子。他們對子女的愛,都是那麼深刻而強烈,他們都希望兒子女兒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自己的子女過得好。
蘇涵微微揚起嘴角,突然變得很釋然:“應該…用我的命來換軒的命才是。”
那個中槍的人原本應該是她,如果不是軒擋在了她麵前,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每每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蘇涵的頭就像要炸開了一樣。這簡直成為了她的夢魘,時不時地在她的上空盤旋著,好像在詛咒著什麼。
葉誠沒有說話。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無力再去責怪誰了,隻要他的兒子能醒來,什麼都好。
蘇涵一直認為,葉誠是一位十分嚴厲的父親,他對兒子的要求極高,經常恨鐵不成鋼。其實葉俊軒已經足夠優秀了,可似乎他還是沒有達到父親的標準。葉誠對葉俊軒,比起父子關係,他們更像是訓練員和參訓員,一個用冰冷的命令指揮著另一個,在達到目標之前,參訓員無權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