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亞的這段話打動了很多女人。我想,她說這句話時,好像內心的某種蒙昧被突然打開了。她發現了這句話和一個重要的事實,即在一個無可規避的兩性世界裏生存,女人“應當有一所自己的房子”。實際上,她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如果你是一個女人,你應當擁有一份自己的生活。
弗吉尼亞就擁有了一份自己的生活。在思維安寧的時候,她思考了很多問題,比如曆史的力量是怎樣衝擊人們的生活的;階級、財富、性別是怎樣決定人們的命運的等。她把自己清晰富於洞察力的思考,用小說、評論等多種方式表達了出來。那些文字尖銳、犀利,充滿激情,影響其後數代女性。
藝術生命是頑強的,而塵世生命卻是極為脆弱的。
弗吉尼亞每完成一部作品都會出現病兆。值得慶幸的是她每次發病,丈夫倫納德都會無微不至悉心照料。因為弗吉尼亞對性存有無法克服的恐懼和厭惡,她不願意和丈夫同房,更不願意生兒育女。倫納德出於對妻子的愛,對此都表現出驚人的寬容。盡管列林曾說過,“沒有性的婚姻是殘缺的”,但這對夫婦卻在這殘缺中創造了幸福。
“要不是為了他的緣故,我早開槍自殺了。” 對此,弗吉尼亞的感激之情也溢於言表,她明確地宣布倫納德是自己生命中隱藏的核心,是她創造力的源泉。
弗吉尼亞有一批朋友,這些朋友甚至在世界文壇上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如作家T.S.艾略特、福斯特(弗吉尼亞將之稱為摩根),小說家亨利?詹姆斯、奧爾都斯?赫胥黎,傳記作家利頓?斯特雷奇,文學批評家德斯蒙德?麥卡錫,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畫家鄧肯?格蘭特,藝術批評家羅傑?弗萊,作家福斯特等。他們還結成了著名的布盧姆斯伯裏團體——一個知識精英的沙龍。
弗吉尼亞能與這樣一批知識精英切磋文學和藝術,無疑是十分幸運的。這個團體不僅給予她友誼、智慧和信心,還將自由平等的精神灌輸到她的心靈深處。她的文學創作由此別開生麵,更加注重精神含量。
那麼,這一切的一切,還不能讓弗吉尼亞感到溫暖與安詳嗎?
“一旦寫作,我看到的隻是閃亮的白色跑道。”弗吉尼亞是知道自己的。神經的狂亂,疾病的折磨,最有效的藥物就是閱讀、寫作、寫信、寫日記。於是,她以拯救自己的方式不停地寫著。
伍爾夫對聲音、氣味、色彩敏感異常,藍色給她以寧靜與和諧,能平息她內心的狂野和騷亂。所以,她最鍾情藍色……
如此種種,還不能抵抗住病魔活下來嗎?在人的一生中,童年慘痛的傷痕要持續多久呢?
伍爾夫的內心似乎從來沒有長時間安寧平靜過。過往的記憶化作怪獸,多年來始終都沒有停止過對她的追逐。她在寫作的過程中,努力克服著瘋魔的襲擊,表現出一位優秀作家的偉大,但最終還是被瘋魔擊垮。
是不是有些關,隻能一個人過;有些路,隻能一個人走……實在走不下去了,當瘋癲和幻聽等精神分裂症狀反複來襲時,隻能把自己沉入那冰冷的水中。雖然,她曾在給丈夫永別的信中這樣寫道:“我不能再毀掉你的生活了。我不認為,世界上還會有另一對如我們這麼幸福的人。”
幸福如此,但這位傑出的女子還是一生都沒有把自己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