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17(1 / 1)

必須承認

曾經燦爛過、曾經美麗過、曾經青春過的馬華走了。一件多麼震驚的事!她的離開,令多少人心痛欲絕!幾乎各大報紙都在紛紛發表文章,或哀悼或悲傷或感慨。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東西逝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比如掉了的頭發,流走的時光,曾經進入了你的心靈如今又遠遠離開的人,還有那些剛才還讓我們感到充滿活力與熱情的生命,如馬華。

知道馬華走的那一瞬間,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血液似乎也凝固了。剛才,我還在隨著她的節奏跳健美操呢!

後來,就是一篇接一篇地看那些寫馬華的文章。然而,我卻一直無法提起筆,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直到想到一個句子:必須承認生命無奈,我才知道我所有的痛苦與心傷都找到了一個突破的地方。

人類即使已經意識到生命意義的虛無和最後的結局,但仍無力改變這一切。我一直無法忘懷西西緒斯那塊不斷推上去又不停滾下來的石頭,那塊石頭在歲月的冰冷中包含著多少無奈?

在這個世界上,把無奈寫到極致的是那個叫張愛玲的女人。張愛玲在《十八春》中說到:“可是對於年輕人來說,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是啊,生命原本就是很脆弱很微妙的,一不小心就可以翻身倒個的。這就是無奈。

張愛玲還在《多少恨》中寫道:“他看著燈光下的房間,難道他們的事情就隻能永遠在這個房間裏轉來轉去,像在一個昏暗的夢裏,夢裏的時間總覺得長的,其實不過一刹那,卻認為天長地久,彼此已經認識了許多年了,原來都不算數的”,這難道不也是一種無奈?“生在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千瘡百孔的。”( 張愛玲《創世紀》),所以,在她的這篇小說中,有一個叫瀠珠的女人說:“你要我怎樣呢?”是啊,你要我怎麼樣呢,我又能對你怎麼樣呢?這種無奈簡直是太無奈了。正因為張愛玲文筆的淋漓盡致與入木三分,喜歡她文字之餘,我連帶喜歡上了她。有這樣文筆的人,該有著一顆怎樣的心……看盡風月,洗盡鉛華,極度絢爛之後歸於孤寂,真正懂得她難以理解、深不可測的寂寞與無奈的,又有幾人?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你能認同這種無奈嗎?人,該在世間承受怎樣的無奈?

連馬華都走了,這樣一個充滿活力和生機的人。除了必須承認生命的確無奈之外,我們還能說些什麼?

我曾經在一篇《我為什麼寫作》中提到,寫作是一種慰藉,一種把痛苦與歡樂轉化為寧靜的創造。現在,我可以再補充一點了,寫作是一種抵抗、一種堅守——對無奈的抵抗,對生命的堅守。

承認無奈,每當我這樣想時,我都能從自己的語氣中感到一種想與生活決裂的傾向。我為這種傾向感到悲傷。在悲傷中,我感到自己無法表達的東西太多。我深深意識到自己的思想、生命甚至要表達的語言是多麼的虛弱與不堪一擊!我知道,無奈不僅僅是一種殘缺,一種破碎,一種推翻,一種斷裂,一種錯位,而且還有著更為複雜的關係,它所產生的質疑與否定幾乎可以使人對自己的整個生存發生裂變,我們甚至無法肯定我們的努力是否正確,我們的行為是否明確。

但是,我們依然要承認生命的無奈。

承認生命無奈,就是要承認生命的歡樂裏麵永遠夾雜著一絲無可名狀的辛酸與悲哀;承認生命無奈,就必須承認流水般的歲月中有著太多的蒼茫與變幻。塵世裏的繁華與哀怨流水般逝去,伸出手去,我們又能握住多少?

對很多人來說,無奈的感覺都是無法擺脫的。“必須承認生命無奈”,這句話除了說明“無奈”的無所不在,更重要的是表達了對“無奈”的蔑視,它表明了明顯的矛盾,一方麵是悲哀,對無奈地接受,一方麵是勇氣,對無奈的抗爭。這種境界並不是能夠輕易達到的,因為這種承認既是認可,是認命,同時也是認同,是承諾。

承認生命無奈,承認生命中讓我們無法抗拒的一切,承認人類本性中的脆弱與渺小,承認必須讓我們承受、承擔的一切。這需要膽量、需要理性,需要高超的智慧。也隻有承認離寧靜、幸福和愛的遙遠,我們才會努力地去追求,讓自己更偉大,更堅強。

活在世上的人,注定要經曆的,都是些注定要被遺忘、要被散去甚至連自己都可能要忘懷的淚與笑。活在世上的人,注定要經曆的,都是自己最終要走向盡頭的生命曆程。沉沉的生之負荷,同樣沉沉的對生命無奈的感受——就憑這一點,就應當使人與人感到親切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