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琪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喬正諺正帶著眼鏡低頭閱覽一份文件,她站在他的辦工作前沒有出聲。幾分鍾後他大筆一揮簽上名字,便將文件合上,又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串鑰匙,放到桌上,“見過嗎?”
“哦,這是昨天我在你辦公桌下撿到的,我以為是你的,就放在你外套口袋裏了。”鑰匙串大多大同小異,讓趙琪印象深刻的是那件獨特而精致的小掛飾,一眼便認了出來,“怎麼不是你的嗎?”
喬正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問了一句,“這兩天有誰進過我的辦公室?”
趙琪略微想了一下便答道,“總經理,王秘書,銀行的李總。哦,還有華盛的孟總,孟靖遠。”
喬正諺微蹙了眉,食指在辦公桌上輕敲了三下。趙琪知道這是他在遇到難題或考慮問題時才有的動作,她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出了什麼事情嗎?”
“沒事,你先出去吧。”
“好。”
喬正諺將掛飾從鑰匙串上取了下來,隨手將那鑰匙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那音符的內側確實刻了兩個字母,跟他觸到的一模一樣。明媚的陽光從辦公室大片的弧形落地玻璃窗裏穿進來,掛飾有一半被鍍上絨絨的陽光,另外一半因他手指遮掩投下一片陰影,就如它本身的顏色,黑白分明。
黑色和白色是鋼琴的顏色,鄭玉初的媽媽是一名鋼琴家,這件掛飾就是媽媽送給她的。玉初將它帶在身邊許久,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說出哪裏雕了花紋,哪裏因為磨損有了一條細紋,更別提那上麵還刻有她名字的首字母。
後來她將它送給了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孩子,她甚至不曉得男孩子的名字,隻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卻不想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個音符又出現在她的眼前,而曾經眉目清朗,會背著她,走得滿頭大汗還要講笑話給她聽的男孩,也已經長成了挺拔俊朗又成熟穩重的男人了,他還留著她送給他的東西。
C市的星光早就不如小時候的那樣璀璨了,很多記憶裏的東西都消失不見,或者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因此那僅剩的幾樣便更加顯得彌足珍貴,比如這個城市的夜景,非但不像星光那樣黯淡下去,反而一天比一天繁華起來。自從爸爸媽媽離開以後,這是玉初第一次在八十層樓的餐廳裏遠眺夜景,將整個城市盡收眼底,如此地空曠和壯麗,讓她有一種窒息許久之後吸到第一口空氣的感覺,劇痛過後竟是豁然開朗。
餐廳也是十分空曠,每兩張桌子之間都隔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在低緩流暢的鋼琴曲下幾乎聽不到鄰桌的談話。喬正諺就坐在她的對麵,他遞給她一束紅玫瑰,每一朵都開得極好極豔,新鮮如斯,還有幾顆水珠停留在花瓣上,晶瑩透亮。
玉初雙手接過那束花,玫瑰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過她的鼻尖,馥鬱中透著點清新。她沒有想到喬正諺那麼快就向她求婚,中規中矩的方形首飾盒,黑絲絨裏嵌一枚鉑金鑽戒,不是那種很誇張的大顆鑽石,而是分散地鋪鑲著一圈小碎鑽。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像極了小時候坐在院子裏,抬頭仰望見到的藍黑天幕上的星星,分散著,一閃一閃。
喬正諺拿著首飾盒子,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點磁性,像一把大提琴,他說,“玉初,嫁給我吧。”他以前都叫她鄭小姐,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樸素平實的語言,“以後我們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你。”他的嘴角多了一絲笑意,餐廳柔和的燈光下,他的目光也變得溫潤起來。就如當年他們一起坐在院子裏看星星,他的眼睛微眯著,墨色的瞳孔裏是星星的倒影,那麼亮,那麼亮。
“好啊。”燈光迷離,她覺得有些恍惚,但她確實聽見有人講了這兩個字,細細分辨似乎是自己的聲音,她看著麵前那杯喝了一半的紅酒,暗想自己大概是喝醉了。可這樣飄飄忽忽,腳尖沒有落地的感覺又似乎挺好挺微妙的,她突然想要放縱一次。左手無名指上一點冰涼的觸感,喬正諺慢慢地將戒指推進她的手指,大小剛剛合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仿佛一切都那麼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