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飛
人人都期盼著一碗喂養自己的雪。大雪紛飛時,我卻睡著了。未著一字。
又冬至。日子將長起來。如果一味地混沌下去,長與短,也是一樣的。一日,無非是一日。
許多的時光,都那樣一去不複返。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我有時會刻骨地想念一些事物。看著灑落一地的月光,一直在想老家掛在樹梢上的那枚彎彎的月亮,蘸了露水與蟲鳴的彎彎的月亮,與彎彎的月亮下麵,彎彎的童年。想著想著,心裏疼了。一切,都長了毛邊了。
我很想回到菁菁的校園裏去。我總在做著這樣的夢。但我在夢裏,總是解不來題。我知道,所有回去的路,都已被水淹了。沒有過渡的舟子。一大片汪洋,卻也是一大片沙漠。隻有一支巨大的歌,永遠在回蕩。
我走了多遠了?我一直不停地走。其實,我一直站在原地。不信,你回頭看,我還是不是當初的模樣?無非是,歲月讓我染上了清霜。
一眼就望見了盡頭呀,窮其一生,也爬不上一座小小的山。是感覺無望嗎?太陽,每天照樣高高升起。我們每一個人,每天照樣沐浴在陽光的底下,與萬物,同呼吸,共榮枯。
想起夜晚在雨中漫步。霧氣氤氳。一切,都似乎像藍色的精靈,在霧氣中飛。自己跟自己的影子走,像是聽見靈魂在歌唱。
隻是,為什麼我常常看不見你?你總在一些事物的背麵。
耐心地等啊等,等你,打馬走過我的窗前。
你無處不在。你在我看到和看不到的一切事物中,一一呈現:一本書,一塊玉,一棵樹,一座山,一粒露珠,一聲鳥啼,一米陽光,一輪明月……
你來了,雪花也就飄起來。是漫天漫地的晶瑩啊,一瓣一瓣,我要用一生,去揀拾。
秋日私語
去山水公園散步。常常會讓我浮想聯翩,心生恍惚。我總是會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月亮,想到月光下,一對男女青蔥的影子,與他們的夢幻;想到幾年前的一些舊氣息。這水,真的不是那水了。那是水庫裏的水。這是公園裏的水。那時候水庫的岸邊,生著無邊的綠草繁花。這水的岸邊,是再也不可能生長出爛漫的花草來了。即使有花草,那也是人工種植出來的。坐在水庫岸邊的那些黃昏與月夜,是永遠一去不複返了。
風好大,水一個勁地拍打著岸。像是體內的骨頭在哢哢啦啦地響。走在木橋上,木橋也在發出一種怪響。不知是木橋的歎息,是時光的回音,還是我的內部有什麼在斷裂。
恍惚中,看見往昔的我,一點一點地朝我走過來,走過來;又一點一點地,退回去,退回去。
想一些人,想一些事情,想一些秋天的話題。是的,秋了。一切,都在無邊的秋氣裏。遍野清涼。要安靜,安靜,更安靜!要按住。要按住內心裏爬著的海藻。秋水一刻不停地奔向遠方。一切終將如這秋水,沒有一刻不在逝去。
前幾天一場秋雨,菜禾都矮下去許多。一片枯黃。但它們卻努力地要開出花來,結出果實來。一種帶刺的草,在跟它們爭搶地盤。是藤類的。紅色的藤,細長,嫋娜。身上的葉子,也是細細小小的,纖巧。看去像一首首小詩。葉子上還有彎彎曲曲的花邊。這些美麗的藤,總跟菜禾們糾纏在一塊,常常讓你有些分不清,哪個是藤,哪個是禾。它們的身上,全是刺。不小心碰著,便被劃上口子,刺進肉裏去。
看到它們美麗的外表,誰會設防呢?哪怕一次次被它們劃傷,傷一好,就又全然忘掉。
我們的心裏,長著多少這樣美麗而紮人的藤?我們是在護著某些不讓人碰,也不讓自己碰的東西吧?
雨總是要停的,為了要讓一輪明月升起來,要讓心地裏的花朵開出來。
突發奇想,最好去山裏老家住幾天,一個人,把手機關掉,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係。不看電視,不看書,不看報,不寫字,隻靜靜的。想吃,便自己抱了柴火煮了來吃;想睡,倒在家裏稻草鋪就的床上睡就是。我想靜靜地聽聽秋蟲,聽聽溪水,聽聽竹露。不知道那樣,我是否能看到尋常時日看不到的一輪月亮?
說到手機,想到做過的一個夢:在人群裏走著走著,便走丟了。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所有的聯係方式都告中斷。因為手中所持的手機,撥不出一個號碼,鍵全部都是壞的。或許,我拿著的隻是一個手機贗品,也可能是玩具——我潛意識裏,希望它是玩具吧。
公園,也是一種玩具。或者說,玩具是公園的性質。
不知道事物的性質,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