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給碧溪留下這句話,顧宛央帶上碧落,徑直入了宮。
說來,這一趟進宮,她是遲早要去的,畢竟先前,容珩借著南方的大旱,下出那麼大一局棋,甚至驚動了顧氏故裏——幾位久不理俗世的長老。
她們連夜傳信到顧府,非是要力爭第一皇商的地位,反是告誡顧宛央,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她們不是擔心顧氏百年榮華不保,因為凡事盛極必衰,顧氏這百年來早已經曆過不計其數的削弱。
而經過顧宛央和景笙這一代的多方擴張,它已然到達一個頂峰,於是,頂峰之後必然衰落,這別無選擇。
唯一能選擇的,在於這衰落的方式。
要麼,由女帝親手毀之於一旦;
要麼,她們主動隱退,在給予女帝足夠的風光和麵子之後,帶著那些驚羨世人、不計其數的奇珍異寶,一同離開眾人的視線。
然後過個十年八年,再攜著世人難以想象的龐大財產……卷土重來。
是,顧氏曆經百年,至今依然屹立不倒,就在於曆代家主和族長,適時的放手與退讓。
懂得示弱,見好即收,這是顧氏曆代族人行走於商場,牢牢銘記於心的古訓。
所以,一如信中所言,她……連同整個帝京顧府,是時候一點一點,退出這個權力的旋渦。
隻是沒有人想到,在顧宛央離開後不久,又一道來自宮中的旨意入府,它不是出自女帝容珩,而是來於皇貴君蘇念,還指了名要慕詞接旨。
未央院。
慕詞由阿寧阿影扶著來到院中,身後還跟了一身紅衣的赫連凜月,不過,尚不及他做什麼說什麼,那前來宣旨的內侍便攔住他,笑著道:“咱們皇貴君吩咐過了,慕少君有著身子,可免禮。”
慕詞輕蹙蹙眉,由著阿寧阿影放開他,又雙膝一彎跪在地上。
是,他可免禮,卻並不意味著他身邊的人,能同樣免於跪拜。
隻是這邊,阿寧阿影的姿態低了下去,久在江湖的赫連凜月卻沒有如此順從,他素來醫術不凡,內裏自有一股子傲然不羈,不肯就這樣跪一紙書文。
“喲,這是哪位公子,見了皇貴君的懿旨,敢不跪拜?”那內侍直直看向赫連凜月,眼底流露絲絲鄙夷與不屑。
赫連凜月抬手撫撫額際的紅玉珠,啟了口便要辯駁。
趕在他之前,慕詞抿抿唇角,道:“赫連公子是民夫一位朋友,他來自迦南,自小隻跪天地父母和君主,而對於皇貴君這般尊貴的身份,他們為表敬重,全的皆是俯身之禮,如何?”
一句話,兩邊都給了可下的台階。
那內侍輕輕一哼,神色間隱有傲慢,卻到底沒駁慕詞的麵子。
赫連凜月眼底一詫,雖知他是赫連寫月的親生骨肉,卻還訝異於他對迦南習俗如此詳細的了解,以及……他竟願意在這個時候,出聲相幫。
短短一個愣神,赫連凜月很快反應過來,繼而不緊不慢地,彎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