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三媒六聘一樣不落娶來的,從來都隻有慕詞一人,她心心念念用全幅心神去布置喜宴的,亦從來都隻有慕詞一人。
可是,他從沒對她展現過哪怕一分笑顏,卻將那樣流轉著碎金般光芒的淺笑輕易地給了蘇悅。
那是個冬日的午後,蘇悅聽說他生病匆匆趕來。
那個時候,蘇悅先找到了正流連於一眾小侍的她。
而她麵對蘇悅,隻一味地沉默著不發一語。
她其實聽說他病了,她其實想等他來找她,可顯而易見,他沒有,連派個人來也不曾。
於是,她那一身倨傲便絕不允許她主動邁出這一步。
於是,蘇悅一個人去看他了。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一路跟隨著了,在蘇悅不知道的情況下。
然後她看到蘇悅忙前忙後地叫太醫開方子,然後她看到他倚在床邊微微揚首對蘇悅綻了笑顏。
他們其實沒交談什麼,因為全程都是蘇悅一個人在說,他和阿初在聽。
可她就是嫉妒,瘋狂的嫉妒,這嫉妒如一味毒藥慢慢侵蝕著她的五髒六腑。
她嫉妒蘇悅這麼毫無顧忌地照顧他,她嫉妒蘇悅這麼毫不掩飾地關心他,她更嫉妒他對蘇悅所做的一切全盤接受。
為什麼對他噓寒問暖的不是她,而是蘇悅?!
當這嫉妒蔓延到心底深處無可救藥的時候,她想到是報複,她要報複蘇悅,所以她納雲意為侍。
然後,她就這麼做了,然後,就有了今日。
現在,她就站在他門前,卻連進去看一眼都不敢。
沒有人知道,她此時恨透了那一股子該死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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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喘著氣從夢中驚醒,慕詞坐起身,床側已然是空的,他眼眸輕抬便看到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
這,竟是和夢中一模一樣的景象。
屏風外傳來推門的聲音,他麵色茫然地轉首,一雙好看的眸子始終沒有焦距。
顧宛央繞過屏風,一襲綰色鑲白領的散裙,肩頭有幾抹白,分不清那究竟是未消融的雪,還是已結成冰的水。
“小詞,外麵下雪了。”她說著來到他身邊,卻見他微不可察地向後躲了躲。
動作微微一頓,她坐到床邊,不期然看到他麵上尚未消散的餘驚和……幾道淚痕,“小詞,怎麼哭了,是不是做什麼夢了?”
擔心又嚇到他,她沒再做什麼,隻是這麼看著。
慕詞抬手摸摸臉頰,果然是濕的,他哭了,為了夢裏的場景哭了。
那個夢裏,有紛紛揚揚的大雪,有心急如焚的阿初,有關於她納侍的消息,有他病弱虛脫的身子,獨獨,沒有她。
那個夢裏,她不要他了,她納了好多好多的小侍,任他一個人在這屋子裏病到咳嗽不止,也不曾來看過他哪怕一回。
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到他即使清晨夢回,依然仿佛置身其中。
他驀地抬眼看向她,口中喃喃道:“下雪了,妻主,你要納小侍了對不對?”
顧宛央聞言怔住,下雪和納侍,這兩個詞連在一處,她刹那間便能想到那一天。
那是明年的今日,啟月迎來百年一遇的大雪,接著便是百年一遇的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