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本就小,再傳入嘈雜封閉的地牢,更是幾不可聞。
但顧宛央聽到了,於萬千縷雜音中,敏感地捕捉到他細弱清雅的一聲呼喚。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裏?帶著幾分不確定,顧宛央揮手止住幾人的談話,“小詞,是你嗎?”
慕詞下意識的點點頭,轉而卻意識到她並不能看見,又道:“妻主,這邊有出口。”
他說著伸手撥開紛亂的雜草,露出一道由木柵欄鋪成的門,光線由此投進地牢。
顧宛央順著那幾絲光看過去,原來,那道門是在上方,一般牢間安置天窗的位置。
“小詞,能打開那扇門嗎?”
煙霧很嗆,慕詞趴在那地方,不自主地咳了兩聲,回道:“可以的。”
即便看起來不可以,他也一定會把它打開。
這道門看起來很堅固,沒有鎖,每一根木棍的兩頭都牢牢地嵌進土壤,想要拿出來,幾乎不可能。
唯一的破綻,便在於它經過經年閑置,有些地方因為陰濕和蟲蝕已顯見腐朽。
越是這樣的緊急,慕詞反而越是鎮定,他的妻主,她正等著他的幫助,所以他更不能慌亂。
片刻間做下了決定,他站起身,“妻主,再等一等。”
“小詞,不要急,別傷著自己。”她柔和的聲音從地下傳出來,一字一句,堅定而清晰。
慕詞走出幾步,在離那木門不遠的地方撿起一塊石頭,那塊石頭的側麵棱角分明,正適合用來劃斷木柵欄。
他重新蹲回門邊,用石塊尖韌的一端對著那木棍腐朽的一側磋磨起來。
不時地,他青蔥白皙的十指會碰上那粗糙的木質,一直地,他細嫩嬌軟的指腹在鋒利的石塊間摩擦。
可是,那木頭偏生就是不斷。
牢內的煙霧越來越濃烈,一同被關在裏麵的幾個皇女府侍衛此時也都聚過來,她們的武功不敵顧府暗衛,此時一個個喘起來,咳嗽不止。
這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傳到外麵,聽在慕詞耳邊,他不由地,開始心急。
不顧那指尖一點點磨出的血泡,不顧那血泡又漸漸地磨爛磨破,他越發用力地去磋磨。
恨隻恨,他力氣太小,每一下,都隻如貓爪搔癢般,在那粗糙木棍上留下輕輕的一道劃痕。
“咳……咳。”耳邊忽然捕捉到極細微的一聲,溫和的,壓抑的,帶著人前特有的疏冷與傲然,是顧宛央。
“妻主,你怎麼樣?”他問著,話語間已然帶了哽咽。
都是他太笨,太弱,太嬌氣,動作又太慢。
他連一塊小小的木頭都割不斷,他連想幫她一次都這麼軟弱而無力。
為什麼他的手這麼沒用,不過這一會兒便疲乏地幾乎握不住石頭?
他明明已經很用力了,可是,這木頭為什麼還不斷,為什麼還不斷?
“妻主……”又一聲從他喉間無意識地溢出來,一滴淚順勢而落。
這滴晶瑩的淚由著他的麵頰滑至尖細的下頜,又從下頜滾落,極輕巧地墜入那木柵欄的縫隙,進了地牢。
“小詞,別哭。”顧宛央走上前,輕輕伸出手掌,準確無誤地接到了那滴清亮的眼淚,掌心中,日光下,那滴清淚瑩然如玉,折射出耀目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