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自然理解白希雲的顧慮,“徳王的性子我不大了解,不過他定然會怪你沒有提早就告訴他的。不過看在你這樣富有的份兒上,許還會與你維持過去的情分。”
“這話說的,著實太過現實。”
“可也就是現實啊。”齊妙將白瓷描畫紅梅的蓋盅放下,歎息道:“我知道你心裏都明鏡一般。不必難過,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也沒有法子的。”
白希雲原本略有傷感和無奈,卻因她一番話而禁不住笑起來。
伸長手臂,隔著小幾捏了下她的臉頰,觸手嫩滑,似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都縈在他指尖和袖口。
“我知道了。你好生在家,外頭路麵結冰,又濕冷的很,你就不要出去走動了。若是無聊,就隻管在房裏走一走。”
“知道啦。”齊妙嬉笑著道:“這話每日裏要說個十遍八遍,你都快成老媽子了,嗯,白媽媽!”
“你這小壞蛋!”白希雲起身便去抓她的癢,不敢動作太大叫她動了胎氣,最後從背後將她用了滿懷,滿足的躬身將下巴擱在她肩頭。埋在她頸間呼吸溫暖又清雅的香氣。
白希雲的聲音悶悶的:“隻要能和你每日如此,別的我也不在乎了。”什麼江山,什麼事業,哪裏及的上他能與心愛之人攜手白頭呢。
或許別人見他這般,會說他沒出息。
可是他不在乎。
死過一次的人,最是明白自己在乎什麼,更知道最要緊的是什麼。
“你早些回來,晌午咱們吃鍋子。我待會兒親自吩咐人預備去。”
白希雲落吻在她的臉頰:“怎麼這麼好?”
“知道你喜歡這個,我用藥材調理,保準不會吃了上火,正好你回來可與大哥和三弟喝一杯。”
“好。”溫言軟語,暖玉溫香,白希雲墜在齊妙的溫柔裏,根本都不想走了。
不過要做的事不能怠慢。
白希雲與管鈞焱一同出門,乘了馬車直奔徳王的府上。
今日並無朝會,二皇子正在書房與幕僚說話。聽聞是白希雲求見,麵色便是一沉。
“王爺,白子衿此番來,想必是要與您說捐款一事的。”
開口說話之人年約四旬,中等身量,身著深灰色直裰,麵上的皮膚凹凸不平,略有些鷹鉤鼻,眼神卻是十分銳利。
他是徳王手下得力的幕僚,姓吳名旻,表字郢讚。
因徳王與白希雲自小到大的交情,平日裏最是信任白希雲,旁人的話竟都不及白希雲一句隨意的建議,是以吳旻對白希雲很是看不慣。
此番得知白希雲竟是銀通票號的幕後當家,思及銀通票號發跡的時間,又摸準了徳王的性情,隻略加減了幾句,就滿意的瞧見徳王的麵色變化。
二皇子抿著唇,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原來白希雲雖然病魔纏身,卻並不是個可憐之人。
原來他纏綿病榻之際,還有能耐做了偌大的買賣,就連父皇得知後都撫掌大讚白希雲乃是“當世鬼才”。
他在白希雲麵前,一直有優越感。他是高貴的皇子,他是平民之子;他身體健壯,他卻奄奄一息;他前途光明,他卻整日徘徊在生死線上,與內宅中那些齷齪鬥法都已來不及,根本無暇他顧。
可現在呢?
現在看來,白希雲哪裏需要人同情?他甚至樣樣都趕超了自己!
他這麼多年的同情心,竟然都錯付了!
二皇子將心理別扭的妒忌,歸結為被朋友期滿的失落和氣憤。沉著臉立即吩咐人道:“請進來吧。”
吳旻立即站在了二皇子身後。
白希雲進了書房,就將管鈞焱留在了門外,如往常那般給二皇子行禮。
若是從前,二皇子見了他,必然會免了他的禮,拉著他講話。今日卻是沉著臉看著他,並無立即叫他起身的意思。
白希雲暗自搖頭。這就是徳王的能耐了。這般情緒外露,這般穩不住心神,倒是與白家人十分相似。
他麵色不動,既然二皇子讓跪,那邊跪吧。他不在乎,也絕不會授人以柄。這個時候,開口解釋反倒成了乞求,他倒是成了弱勢的一方。
眼角餘光瞥見吳旻嘲諷的表情,心裏就更加有了分寸。
徳王眼看著白希雲神色如常,知禮溫和,他這樣讓他跪著,倒像是在欺負一個病人,自己倒是成了無理取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