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錦繡園中正站了群下人,老太君端坐正廳首位,背後靠著鬆鶴延年的紫檀木雕大插屏,手中拿著串翡翠佛珠不發一言。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下首端坐著的安陸侯夫人張氏早已氣的臉色鐵青,凝眉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要你們是吃白飯的?讓你們去‘好生’服侍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做不好,還能讓人給送了回來,真真是活打了臉了!”
“母親息怒。”庶長子白希遠和大兒媳劉氏都站起身。二人皆十分懼怕的模樣。
三爺白希暮則是安撫的拍著安陸侯夫人的肩膀:“母親何必與一群下人動氣?他們服侍的不好,二嫂又是新過門來抹不開臉,到底娘給沁園撐撐腰才是。”
安陸侯夫人冷笑一聲:“敬茶都能遲到,果真那齊勇是個莽夫,生出的女兒也是有娘養沒娘教導的!”
白希暮皺眉,覺得母親這話說的未免重了些。
垂手而立的四姑娘白希瀾和五姑娘白希汐就都凝眉垂眸不語。
正當這時,外頭有下人來回話:“回老太君,夫人,世子夫人來了。”
“她還知道來!”安陸侯夫人不耐煩的別開眼:“告訴她,既然不想來以後就都不用來了!”
“張氏。”安陸侯夫人話音方落,數著念珠的老太君終於張開眼道:“你太過激動了。在晚輩麵前成什麼樣子。”
安陸侯夫人聞言抿了抿唇,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不甘的情緒,到底還是不做聲了。
而沉默吃茶許久安陸侯終於放下茶碗,慢條斯理道:“好了,齊氏到底也是新婦,你做婆母的張牙舞爪不知做個樣子,往後如何服人?”
話音方落,齊妙已在婢女的陪伴下進了屋。
一身淡粉配鵝黃的新亮顏色,雖淡極,依舊美極,鴉青長發襯她欺霜賽雪的穠麗麵容,眼若秋水含波,淡淡掃過屋內眾人時,仿若有星辰注入她眸中,豔光四射。
老太君、安陸侯夫人和長媳劉氏縱已是見過她,依舊禁不住看的呆了一下。
安陸侯白永春端坐首位,已是禁不住前傾身子,眼神不錯的焦在窈窕的身影之上。
齊妙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又因知道她的親生父親要在白希雲死後讓她去取悅公爹,未免就覺得惡心。
客觀說,白永春生的容貌端正,雖年近五十略有些發福,麵上也生了皺紋,卻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俊俏風流的人物,隻看外表,誰能想象得出這位是如此道貌岸然?
強忍著被注視的不適,齊妙行了禮,“世子方才不舒坦,我留下照顧,因此來遲了,還請老太君、公爹、婆婆恕罪。”
她聲音又嬌又軟,黃鶯出穀一般好聽,著實讓白永春的心都酥麻了,不等老太君開口就已先道:“哪裏的話,既過了門就是自家人,何須如此外道?”
老太君知道兒子平日裏那毛病又犯了,隻不言語。
安陸侯夫人則冷笑了一聲。狠狠瞪著齊妙:“在將軍府就沒學過規矩是嗎?到了咱們安陸侯府裏可不是在你娘家可以無法無天,就算什麼都不懂,好歹懂得禮數吧?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叫長輩如此等候,成何體統?”
站起身,安陸侯夫人緩步走向齊妙。
越是走近,就越是發覺她身上有一種令人筋骨舒暢的淡雅馨香,說不出是什麼花香,卻叫人聞著極為舒坦。
“還塗脂抹粉的,你相公都快死了,還在打扮,你打扮給誰看!”安陸侯夫人一揮手就打翻了玉蓮手中捧著的包袱,裏頭兩雙鞋頭鑲玉石的鞋子掉落在地。
依著大周朝習俗,新婦過門是要親手為公婆做鞋子的。
白永春凝眉道:“張氏,你過分了。還不坐下?看嚇壞了新媳婦!”
白希暮也擔憂齊妙,就去扶著安陸侯夫人:“娘,快坐下吧。”
下人端上了茶盤。
齊妙咬著唇,當真想甩袖子走人。
公爹色眯眯的,婆婆又是個蛇精病,老太君正常些,偏偏是個笑麵彌勒佛,完全猜不到心裏想了什麼,大伯子夫婦小心翼翼的如夾著尾巴的貓,一旁兩個少女素未相識就已經麵色不善,應該是她的兩個小姑子白希瀾和白希汐。
這一家人,加上一個隨時快要歸西的夫婿,她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想走偏偏又不能,因為娘家的爹媽也沒好到哪裏去。
齊妙很想哭給他們看……
垂眸去提了茶壺斟茶。誰知剛拎起來茶壺的把手竟然斷了!
碎瓷聲起,茶壺跌了個四分五裂,茶湯濺在裙擺和鞋麵,燙的齊妙驚呼一聲就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