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雅倩已經完全聽不見傭人在說什麼了。她的眼睛盯著那件小鬥篷,屏住了呼吸。腳步突然變得踉蹌,短短幾步路,她卻像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

黃雅倩走到躺椅旁邊,伸手緩緩拿起那件小鬥篷。她的動作很慢很慢,可仍然穩定不住手指的顫抖。

她沒有想到,時隔二十多年,這麼漫長的一段歲月,她竟然能再次看見這件小衣服,這件她親手為女兒縫製的小鬥篷。

她不會認錯的,這就是二十多年那件。每個針腳她都那麼熟悉,她挑了又挑的麵料,她改了又改的款式,小小的綠色鬥篷,帽頂還綴一個白色的毛線球——當年,婉兒裹著這件小鬥篷,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臉,又浮現在黃雅倩眼前……

那些不願意承認的懷疑,那些因害怕和心虛帶來的抵觸,那提醒著她不堪過去的一張臉,親生女兒的臉,讓黃雅倩無處遁逃,心中如刀割油煎。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那件鬥篷,她感到自己臉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

“太太,您怎麼了?”傭人見黃雅倩一直發抖,臉色怪異而蒼白,趕緊問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頭疼。你扶我站起來。”黃雅倩牙齒磕碰著說出這句話,朝傭人伸出手臂。

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脖子和後背上全是冷汗,一顆心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腔。

傭人剛扶了黃雅倩站起來,還沒走幾步,迎麵碰上季半夏抱著花回來了。

黃雅倩眯著眼打量著逆風的季半夏。她坐在輪椅上,傭人推著她朝這邊走過來。

她一襲白衣,烏黑的發,紅潤的唇,明亮如星辰的雙眸。懷裏抱著一大束怒放的花,而她的笑靨,比花朵更明媚,更奪目。

黃雅倩的心,仿佛被石頭重重的錘擊了一下。她站在原地,完全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

這時,季半夏也看到了迎麵走過來的黃雅倩。她斂了笑容,淡淡對黃雅倩打了個招呼:“黃阿姨。”

黃雅倩顫抖著說不出話,一雙眼死死盯著季半夏的臉。

季半夏詫異地看了黃雅倩一眼。黃雅倩是不是有病,有這樣盯著人看的嗎?似乎要用目光把人燒個洞似的……

“黃阿姨看什麼呢?”季半夏壓住心頭的厭惡,不鹹不淡的問道。

很平常的一句問話,卻讓黃雅倩仿佛被火燒了一樣連連擺手:“沒,沒,沒看什麼。宋媽,我們走吧。“

傭人扶著黃雅倩緩緩向前走去。

季半夏也懶得在搭理她們,自己推著輪椅朝躺椅走去。季半夏放下花束,手剛拿起那件小鬥篷,已經走出十幾米的黃雅倩突然轉過身,用力的朝季半夏看去。

她看見季半夏拿起那件小鬥篷,她看見了季半夏臉上毫不掩飾的溫柔依戀。這依戀像一支箭,瞬間洞穿了黃雅倩的心髒。